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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Chapter 62 ...


  •   纪星瘫坐在冰冷的瓦砾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望着那片月曾经悬浮、如今空无一物的虚空,精神有些恍惚。结束了?那个如同梦魇般笼罩了两年,制造了无数惨剧的金乌教[神母],真的就这样……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一揉发胀的额角,却感觉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能量核心空空荡荡,传来一种近乎虚无的钝痛。但这些,似乎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直到——

      一种截然不同的、源自身体内部的、陌生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起初,只是心脏位置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被极细冰针刺了一下的酸麻感。很轻微,在全身的伤痛中几乎可以被忽略。

      纪星皱了皱眉,只当是过度透支后的正常反应,或者是之前被月能量波及的后遗症。

      他尝试深呼吸,平复过快的心率,却感觉那丝酸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开始缓慢地、坚定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悄然溶解、剥离的感觉,清晰地从心脏部位传来。

      不是剧痛,更像是一种……崩塌。他的心跳似乎变得有些异样,节拍不再那么稳定有力,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种细微的、空洞的回响,仿佛那颗维持他生命的核心,正在逐渐变得中空。

      “呃……”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胸。这个动作引起了不远处正强撑着检查苏羡伤势的沈实的注意。

      沈实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未散的疲惫和凝重。当他看到纪星捂住胸口、脸色在原本的苍白基础上更添了一层诡异的灰败时,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纪星?”

      沈实的声音沙哑而急促,他立刻放下苏羡,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纪星身边,单膝跪地,冰凉沾满血污的手指急切地扣住了纪星的手腕。他能感觉到纪星的脉搏,但那跳动……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变得……紊乱和微弱下去!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另一只手快速贴上纪星的额头,又检查他颈侧的动脉,动作迅捷而专业,但越是检查,他眼中的惊骇就越深。纪星的体温在下降,生命体征正在以一种不符合常理、也无法用现有伤势解释的速度衰退!

      “心脏……”

      纪星艰难地开口,声音气若游丝,他看着沈实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慌,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连控制面部肌肉都变得困难,“感觉……有点奇怪……好像在……融化……”

      “融化?”

      沈实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划过他的脑海!月的实验!她对纪星所谓的“完美实验体”的执着!难道……

      他猛地撕开纪星胸前早已破损不堪的作战服,露出了下面的皮肤。只见纪星左胸心脏位置的皮肤,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质感!

      皮肤之下,看起来有些模糊、扭曲,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缓慢地分解、消融!甚至能看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星光尘埃般的物质,正从心脏的组织中逸散出来,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崩解?!月的死亡,触发了她预先设置在纪星体内的某种自毁程序或者能量联系?!

      “不……不可能!”

      沈实一向冷静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和绝望。他试图调动自己那同样濒临枯竭的力量,银白色的微光在他指尖亮起,想要探入纪星体内,阻止那可怕的过程。

      然而,他的能量刚一接触到纪星的心脏区域,就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没有起到任何稳定作用,反而似乎刺激了那崩解的过程!纪星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哼,心脏部位的半透明区域扩散得更快了!

      “别……沈实……没用的……”

      纪星抓住了沈实的手腕,阻止了他徒劳的努力。

      他的手指冰凉,几乎感觉不到温度。他看着沈实那双总是冷静从容、此刻却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的冰蓝色眼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和不舍。

      “看来……她……还是留了……后手……” 纪星断断续续地说着,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对不起……沈实……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回去了……”

      “闭嘴!”

      沈实厉声打断他,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他紧紧反握住纪星冰凉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们刚刚赢得了看似不可能的胜利,为什么转眼间就要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他疯狂地在大脑中搜索着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埃加博士的笔记、基地封存的禁忌档案、关于[源]与[基因锁]……但没有任何一种情况,能与眼前这诡异的、触及生命本源的崩解相对应。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流,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就在这时,沈实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视四周,想要寻找可能存在的任何帮助,哪怕是一线生机。然后,他猛地愣住了。

      周延……不见了。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坐在这里,同样身负重伤,此刻竟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废墟之中,除了他们三人,再没有第四个活人的气息。没有告别,没有留下任何话语或线索,就如同他突兀的出现一样,他又突兀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丝莫名的寒意掠过沈实的心头。周延的消失太过诡异,但现在,他无暇深究。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纪星身上。纪星的状态正在急剧恶化,他胸口的半透明区域已经扩散到了巴掌大小,心跳微弱得几乎难以感知,呼吸浅促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焦距无法集中在沈实脸上。

      “纪星!看着我!坚持住!”

      沈实用力拍打着纪星的肩膀,试图唤醒他逐渐沉沦的意识。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胆战。

      纪星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一下,视线模糊地落在沈实脸上。他看到沈实脸上从未有过的慌乱,看到那双冰蓝眼眸中盈满了水光,看到紧抿的、失去了血色的薄唇在微微颤抖。

      他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仿佛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到了极限。如果能这样看着他,好像……也不错。

      “沈实……”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其实……我……”

      后面的话语,湮灭在了破碎的气音里。他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向无边的黑暗。

      纪星来不及道别,来不及说出那些未尽的情,一如两年前他来不及和慕寒他们道别。

      他错过了太多,也做错了太多。

      但他从未后悔过。

      没有来时路,何来今日?

      在那些痛苦、不甘和悔恨的两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克制。

      屠龙少年要屠杀恶龙,又保证自己不忘记初心,只有少年自己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纪星!纪星!!”

      沈实的呼喊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他感觉到纪星的生命力正在如同流沙般从指缝间飞速消逝。

      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巨大恐惧,彻底冲垮了他一直以来名为冷静和理智的堤坝。

      他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在纪星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在周围只有寒风呜咽的死寂废墟之上,沈实做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也绝不符合他身份和性格的举动。

      他俯下身。

      冰凉的、沾着尘土和干涸血渍的银发垂落,与纪星的黑发交织在一起。

      “别走,我…只有你了…”

      他带着血的、同样冰冷而干裂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充满了绝望掠夺意味的力度,狠狠地、准确地覆上了纪星那同样失去了血色的、微微张开的唇瓣。

      没有旖旎,没有温情。只有血腥味在彼此唇齿间弥漫,带着铁锈般的苦涩和生命流逝的悲凉。

      这是一个迟到了太久、在生死边缘被逼出的、混杂着无尽恐慌、深沉爱意与绝望挽留的吻。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沈实紧闭的眼睫间滑落,砸在纪星冰冷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水痕。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这个永远冷静、永远克制、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联邦首席执行官,这个背负着无数责任和秘密的男人,在此刻,抱着他即将死去的爱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无法控制地、无声地流下了眼泪。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洇湿了纪星的颈侧。

      他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呜咽从紧贴的唇缝间泄露出来,脆弱得如同一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别走……纪星……求你了……别离开我……” 他抵着纪星的额头,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乞求,“我还有很多话……没告诉你……我……”

      然而,怀中的身体,依旧在一点点变冷,心跳微弱得几乎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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