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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   “净网行动”在午夜开始。
      罗砚的特战队像夜行的蜘蛛,同时扑向十七个坐标。前三个次要节点顺利拔除——守备松懈,系统老旧,像被遗弃的旧玩具。
      “太顺了。”罗砚在第四个节点外停下,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顺得不对劲。”
      他的直觉在下一秒被验证。
      最后一个主要节点——一座伪装成废弃采矿站的太空平台——突然活了。不是防御系统启动,是整座平台的外壳开始发光。光芒汇成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覆盖了整片空域。
      投影里是两个人:缪维桢,和瞿北辰。
      画面里的“缪维桢”穿着联邦将官制服——那是他从未穿过的款式,但剪裁合身得像量身定制。他站在瞿北辰身侧,两人正在查看一份文件,偶尔交谈,脸上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合作者”表情。
      然后“缪维桢”抬头,直视镜头——那个角度经过精心计算,正好让观众感觉他在看着自己。
      “证据确凿。”投影里的声音经过处理,但音色模仿得惟妙惟肖,“我与总统的合作,是为了给赛良寻找真正的出路。温翎的理想主义救不了任何人,他只会带着所有人坠入深渊。”
      伪造的通讯记录、经过篡改的合同、甚至还有“缪维桢”签名的行动计划表——海量“证据”像蝗虫般涌向公共网络。每一份都做得天衣无缝:纸张的旧化痕迹、签名的笔压变化、甚至文件边缘的咖啡渍,都符合真实文件的特征。
      “镜花计划”在这一刻露出獠牙。这不是军事打击,是斩首——斩信任的首。
      几乎同时,联盟内部网络遭到饱和攻击。预先埋设的病毒程序像癌细胞般扩散,试图瘫痪指挥系统。而那股诡异的、冰冷却粘稠的精神波动,以太空平台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
      “心渊”启动了。
      “切断公共网络!启动意识防护!”缪维桢在指挥中心下令,声音稳得像在报时。
      温翎第一时间接入意识网络。他的意识像温暖的阳光般扩散,试图驱散那些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波动。他能“感觉”到“心渊”的触须——它们不是强行侵入,是轻轻触碰,然后释放某种“种子”。种子在接触负面情绪时会快速生长,把一丝忧虑放大成恐慌,把一点怀疑发酵成仇恨。
      星阑研发的防护程序及时启动,在意识网络外围筑起防火墙。但“心渊”的攻击太过突然,还是有大量“种子”已经渗入。
      网络开始沸腾。
      【看吧!我早就说过缪维桢不可信!】
      【那些文件……不像是假的……】
      【我们到底该相信谁?三十万人的命啊……】
      最后一句像毒刺。有人把K-7星域的惨剧翻了出来,把责任直接扣在缪维桢头上——说他早就和联邦串通,故意放弃那三十万人。
      混乱像瘟疫般扩散。
      韩仲的舰队虽然迅速控制了那片空域,但太空平台在最后一刻自毁。爆炸的光芒吞没了所有证据,只留下飘散的金属残骸,和更加飘散的、难以清除的怀疑。
      指挥中心里,空气重得能压碎骨头。
      “精妙的算计。”安东尼盯着数据流,声音干涩,“选了最好的时机——在我们刚清除节点、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星阑在全力修复网络,银发在数据光中狂舞:“伪造技术是顶级的。普通民众……很难分辨。”
      罗砚的特战队在残骸里一无所获:“干净得像被舔过。”
      温翎结束意识防护,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苍白,瞳孔有些涣散——刚才那波对抗消耗太大。
      “‘心渊’的影响……”他喘了口气,“比预估的强。防护程序起作用了,但已经渗入的‘种子’……需要时间清除。”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缪维桢。
      后者站在主控台前,背对着众人,看着屏幕上那些还在发酵的谣言。他的背影笔直得像一杆插进地面的标枪,但肩胛骨的线条绷得过于紧实,像随时会断裂。
      “这才是瞿北辰真正的杀招。”他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他知道打不赢,所以要让我们自己打死自己。”
      他转身,看向温翎: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你需要讲话——立刻,马上。”
      温翎点头,撑着控制台边缘站起来:“我知道该说什么。”
      半小时后,联盟全频道直播。
      温翎独自站在镜头前。他没穿礼服,没站在华丽的讲台后,只是站在指挥中心的星图前——背景是浩瀚的星空,和那片正在缓慢靠近的“虚空之潮”阴影。
      他的声音平稳,穿透每个家庭的接收器:
      “就在刚才,我们共同目睹了一场戏剧。导演躲在暗处,演员是数字合成的幻影,剧本充斥着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没有急于辩解,而是话锋一转:
      “但比起这场闹剧本身,我更关心——它为何能让我们动摇?”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镜头,直视每个观众:
      “因为恐惧。对背叛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失去一切的恐惧。这份恐惧真实存在,它藏在每个人心里,包括我。”
      网络上的躁动开始平息。人们屏住呼吸,听着这个年轻执掌人平静的剖白。
      “敌人利用的,正是这份恐惧。”温翎的声音陡然转冷,“他们不敢直面我们的舰队,只能躲在阴影里玩弄这种手段。但是——”
      他侧身,全息投影在他身后展开。那是缪维桢这些年来签署的所有文件:从黄泉锈港的矿工保护条例,到幽械废星的武器研发指令,再到镜海基地的建设方案。每一份都透着冷硬的务实,每一份都在拯救或保护某些人。
      “判断一个人,要看他做过什么,而不是别人说他做过什么。”温翎的声音重新变得温和,“现在,让我们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说法。”
      镜头转向站在阴影中的缪维桢。他没有走到光下,就那样站在暗处开口,声音冷冽如常:
      “如果我要背叛,三年前联邦大军压境时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我要背叛,根本不需要等到今天。”
      他向前迈出一步。半边脸浸在灯光下,映出冷硬的线条;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温寻弋在位时,我曾与联邦虚与委蛇,为我的国争取时间。但这些周旋背后——”
      他停顿,声音像刀锋擦过冰面:
      “是我与瞿北辰的血仇。父母被诬陷处决的血仇,我被卖为奴隶的血仇,我妹妹差点死在他手上的血仇。”
      每说一句,他的声音就冷一分:
      “这些血债,只能用血来洗。”
      这番话里的恨意太真实,真实到让所有谎言显得苍白。真实的仇恨,永远比虚假的和睦更有说服力。
      这时,星阑的完整技术报告同步发布。她用动态演示拆解伪造证据的破绽——影像合成的接缝,音频频谱的断层,文件旧化痕迹的规律性错误。同时,韩仲的舰队在边境与联邦残部对峙的实时影像开始流传,真实的炮火让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显得可笑。
      深夜,镜海岸边。
      “你今天走了一步险棋。”缪维桢望着漆黑的海面,声音融进夜风。
      “信任本就是冒险。”温翎站在他身侧,“但我赌赢了。”
      缪维桢转头看他:“如果有一天,那些诽谤成真呢?”
      “那就让我们走到那一天再说。”温翎迎上他的目光,“至少今天,我们守住了该守的东西。”
      海风吹起两人的衣角。在这场舆论风暴中,他们像两棵根系纠缠的树,在狂风中彼此支撑。

      而在深空某处,瞿北辰关掉了直播画面。他没有动怒,反而露出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看来这场游戏,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
      他按下通讯键:
      “启动‘镜花’第二阶段。让我们看看,当最信任的人开始动摇时,他们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从容。”

      警报是在三天后的午夜响起的。
      温翎正在链接室进行深度训练。他已经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有锤子在颅内敲打。但他不能停——镜海核心的共鸣度卡在百分之八十九,只差一点就能突破某个关键阈值。
      “第三防线被突破!联邦舰队正在向K-7星域推进!”通讯官的声音带着恐慌,“韩仲将军请求立即支援!”
      温翎强行切断链接,眩晕让他扶住控制台才没摔倒。他咬牙下令:“调动第一、第三舰队拦截,启动镜海防御系统,优先掩护平民撤离——”
      “不行。”
      缪维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大步走进指挥中心,直接越过温翎,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
      “第一、第三舰队按兵不动。放弃K-7星域,所有兵力固守镜海核心区。”
      指挥中心瞬间死寂。
      温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维桢,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缪维桢头也不抬,继续调整部署,“为了保住核心,必须有所舍弃。”
      “那是三十万条人命!”温翎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制服布料绷紧,“我们有能力救!”
      缪维桢终于转头。他的眼神冷得像深空寒冰:
      “你的判断力已经被过度链接影响了。看看你自己——手在抖,瞳孔扩散,呼吸频率是正常值的两倍。从现在起,由我全权指挥。”
      他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执行命令!”
      “我看谁敢!”温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他环视指挥中心,深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我才是联盟的执掌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韩仲的紧急通讯再次接入,声音沉重得像压了座山:
      “K-7……失守了。我们……来不及了。”
      全息星图上,整个K-7星域被染成刺目的血红。三十万平民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最后归零。
      温翎踉跄后退,撞在控制台边缘。他望着缪维桢,眼神从震惊转为愤怒,最后凝结成某种深不见底的失望:
      “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进每个人心里。
      从那天起,裂痕开始扩散。
      温翎几乎住在链接室,疯狂地尝试突破共鸣阈值。他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地恶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手指不受控地颤抖。安东尼每天递交医学警告,但警告石沉大海。
      缪维桢全面接管军事指挥。他的每个决策都冷静得近乎残酷:
      “部长,B-2哨站被围,请求支援……”
      “让他们自行突围。”
      “可是那里有我们最优秀的侦察兵……”
      “执行命令。”
      类似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连罗砚都在私下对星阑说:“部长昨天拒绝救援一支特战队,今天又放弃了一个运输舰队。他……”
      星阑沉默地整理医疗数据。报告显示,温翎的神经系统确实在崩溃边缘。从医学角度看,缪维桢的干预不无道理。但看着□□渐冷酷的侧脸,她第一次感到了陌生。
      裂痕在联盟内部悄然生长。支持温翎的官员开始在私下聚会,质疑缪维桢的独断。而缪维桢的亲信则指责温翎沉浸在理想主义的幻想中,不顾大局。
      矛盾在第七天深夜爆发。
      温翎不顾安东尼劝阻,执意要进行一次危险系数极高的深度链接。“我能感觉到,只差一点……”他脸色惨白,但眼神固执得可怕。
      当缪维桢闻讯赶到时,链接室已经乱成一团。监测仪器尖叫着报警,显示温翎的神经负荷超过安全阈值四倍。
      “立即终止。”缪维桢对安东尼命令。
      “不行!”温翎的声音从链接座传来,虚弱却异常坚定,“镜海核心在回应我,只差一点——”
      缪维桢直接拔出配枪,枪口对准链接装置的核心能量导管:
      “我数到三。”
      整个链接室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温翎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一。”
      “你不敢……”
      “二。”
      空气凝固。只有监测仪的尖叫在回荡。
      “三。”
      枪声响起。
      能量导管炸开,蓝白色的电弧在空气中狂舞。温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鲜血从他的鼻孔、耳道缓缓渗出,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目如梅。
      缪维桢面无表情地收起枪:“送他去医疗舱。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这场彻底的决裂,在二十四小时内传到了瞿北辰耳中。
      “确认了。”情报官向他汇报,“缪维桢软禁了温翎,完全掌控大权。联盟内部已经分裂,随时可能内讧。”
      瞿北辰的嘴角终于扬起满意的弧度:
      “是时候了。启动‘镜花’最终阶段。”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
      “让我们给这场兄弟阋墙的好戏,加上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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