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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离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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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济章连忙拱手，仿佛丢了快烫手山芋给他：“陛下明察，谢编修宵衣旰食才有如此卓见，臣不过从旁指点一二，怎敢夺他人之赏？”
圣上见二人互相退让，龙颜大悦，“好啊，翰林院有二位尽心竭力又谦虚之人，实乃朕之幸事，国之幸事！”
“陛下，臣以为此计虽好，却如何施行，让谁去施行亦需考量。”吴迅沉思片刻，忽地开口，却抛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难题。
大概的计策已然成型，但若施行于地，必得寻足够了解当地风土人情的，同时又需保证此人绝不会与当地官官勾结，不会到了闽地却阳奉阴违。说白了，此人亟需熟识闽地，又与旁的官员没有联系，同时又能管好督饷馆一应事宜，实实在在又算得上一个难题。
见原本轻快的场面，霎时又被带回静穆沉重，龙椅旁的谢昭仪犹豫再三忽泠泠开口，打破僵局：“一时难以寻出这么个人，不如去新入仕的人里头瞧瞧？说不定能有几个适合的人选。”
谢昭仪欲言又止，圣上瞧着这副模样，又思索了片刻，忽问道：“依爱妃所见，心中可有人选？有朕在此，有何不可讲的，尽管说便是。”
“臣妾愚钝，本不该插嘴，只是臣妾既然知晓此事，自当为陛下分忧。诸位大人，恕臣妾僭越，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海涵。臣妾与谢编修虽属同族，但方才陛下与诸位想必也见识到谢编修之才，故臣妾以为，谢编修实乃不二人选。一来，他定熟知闽地风土；二来他方入仕，与朝臣算不上相熟，何谈联系；三则，此计乃谢编修所想，施行起来定会尽心尽力，不然他怎担得起在陛下侃侃而谈？”
圣上垂眸沉思，吴迅略一沉吟道：“陛下，微臣以为娘娘所言甚是。”
林济章见状，既是谢兰舟所提，定有法子实施，随即也附言道：“陛下，微臣以为谢编修当得此重任。”
此事落定，圣上随即在翌日早朝上让谢兰舟再次当着朝臣的面详陈闽地设督饷馆一事。经过数日朝臣详论督饷馆一应细则，最终敲定。
初夏方入，蝉鸣初鸣。谢府门前御批黄绫展开，谢兰舟携妻李灵犀与府中数十口人跪接圣旨。
“擢谢兰舟为闽海督饷参议，即日赴泉州督促督饷馆建设完善，另协同闽南总督解决倭患事宜……”
“臣接旨。”
传旨的是圣上身边的赵公公，他将圣旨递给谢兰舟，又谄媚道：“恭贺谢大人，圣上念您新婚，特允大人可携亲眷一同前往泉州。”
谢兰舟清隽的面容上，不见喜色，反倒眸色沉沉，“微臣谢陛下恩典。”
赵公公以为谢兰舟只是惶恐才入仕途，圣上便下令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他，内心不安，便好心多说了一句：“大人此去虽是历练，但若事成想必回京述职之时定会官运亨通，成为肱股之臣指日可待。”
“那便多谢公公吉言。”
待人散后，府中皆忙于收拾行装南下。谢兰舟立于廊下，袖中的手暗自攥紧，眼底全然没有对升职的喜悦。心中所忧：一则虽说能重返泉州，但柳家的不白之冤仍未有起色；二则此法虽好，但终归是纸上谈兵，具体能落实多少还犹未可知，是否行之有效还亟需考证，若是处理不好，等来的便不是升官发财，甚至恐惹龙颜大怒，府中上下亦受牵连，实在算是棘手。
“夫君可有何物需一同带上的？我好让下人安置。”李灵犀正悄然走近，问询不冷不热。
谢兰舟在触及深眉远黛的李灵犀时烦郁随之冲散几分，温声道：“你安排向来妥帖。”
得了回话，李灵犀淡淡转身，谢兰舟却忽地开口：“夫人，临行前，也该回李府一趟。”
李灵犀并未多想，只是愣了一下便应承下来，只当谢兰舟是念及此去恐经年，才特意带她临行前回府辞行。
二人坐上马车匆匆前往李府，而谢兰舟同李灵犀言明自己去拜访李一贯，她可先去寻爹娘。这时李灵犀才恍然大悟，原是借着自己来见她这位首辅伯父，遂不加多言，同谢兰舟分道而行。
谢兰舟向府中侍女打听才得知李一贯所在，绕过九曲回廊，见到了李一贯果真正闲坐在院中池塘垂钓。
“首辅大人。”谢兰舟恭谨端谦道，轻声问好。
李一贯亦小声回道：“兰舟啊，在府上就同灵犀一般喊伯父就好。听闻你今日即将赴任泉州，怎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有要事？”
“是，伯父。兰舟前来确有要事，想请伯父指点一二。”
李一贯就任内阁首辅多年，朝中定然少不了耳目，只是前脚圣旨才下，这会儿他竟早已掌握自己今日离京的消息，若是从自家府里传出，未免这人脚程太快了些。如此想来，消息只能是从皇宫透露出去的，这令谢兰舟更深刻感觉到眼前这位李首辅的手眼通天的本事。
“哦？闽地倭患？”
“是，督饷馆设立，终归是我纸上谈兵，落在实处，兰舟并无把握。此行前来，一则让灵犀与家中辞行，二来便是向伯父讨教，此举是否可行？”
浮漂猛地下沉，钓线瞬时紧绷，李一贯疾提鱼竿，立时银色大鱼挣扎出水，飞溅起碎雪般的水花，而后李一贯将其拽上岸，取下鱼钩忙将其撂入鱼筐中，一顿行云流水。
“闽地水浊，但终归是条大鱼，只要方法得当，耐心些，总归能将鱼收入囊中。你那《海防密要》我也看了，写得不错，凡事记着过犹不及，只要把握其中关窍，填补国库不足为惧。”
“是，谨遵伯父所言，兰舟定不辱命。”
谈话间，李一贯不知何时拾掇完，又拎起那条大鱼，眼角笑纹如同一张揉皱的纸，颇有些退隐者的仙风道骨，“让厨房把这条鱼煮了，你与灵犀应不差这顿饭的功夫，吃完午再离开罢。”
谢兰舟只好应下，与李灵犀二人在李府中人面前依旧扮作寻常夫妇，相敬如宾。待午饭过后，谢兰舟同李灵犀分别，称自己有事晚些回府，她可再待几个时辰，酉时前离京便好。
李灵犀不冷不淡，甚至对谢兰舟前往何处都显得漠不关心，“夫君慢走。”
谢兰舟微微颔首，亦无多言，翻身上马便往天牢方向奔去。而李灵犀眼明心亮，不过是去瞧狱中的替身罢了，真真是无药可救。
再次踏入天牢，守门的狱卒再亲看到那证明身份的令牌时，态度与此前截然不同，此时的狱卒恭恭敬敬将谢兰舟迎入天牢，而后派人领到那关押柳氏的牢房前。
狱中一如既往的难闻，霉腐与血腥混杂。待蜷在草堆上的清裳映入谢兰舟眼中，那憔悴不堪的惨状让他有些错愕。
瘦削的身骨，肌肤不见半点血色，原本一头秀发也无暇打理，如今虽说算不上杂乱却也污糟。
“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蜷缩在角落里的清裳怔怔抬头，谢兰舟那清雅如玉的面庞正望着自己。
“谢公子？”沙哑的轻问几乎弱到要听不见。
当清裳憔悴又似乎不敢相信的眼神落入谢兰舟眼中，心头陡然一震，恍惚间像极了昔日脆弱的柳弃月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吾见犹怜。
谢兰舟忆起那杳无所踪的温婉如水的模样，顿时怒不可遏，冲着狱卒命令，“柳家一日未定罪，你们便一日不许苛待柳姑娘，听懂了吗！”
身后的狱卒连忙点头哈腰，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这位谢公子不仅荣登今年新科榜首，更是李家的乘龙快婿，又得荣宠万千的谢昭仪青眼，得罪了他，日后怕是不想混了。
“是，是，属下一定将柳姑娘伺候好，定不叫她在这牢中受半分委屈。”
“既知道了还不滚下去！”
狱卒这时又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合规矩，您身子贵重怎能在此长待……”
寒气陡然如芒在背，狱卒感受到谢兰舟不容抗拒的眼神，而后见谢兰舟丢过来一个荷包，立刻拾起打开一瞧，里头白花花的银子让他眼底那幅贪婪暴露无遗，连连应道：“是，是，小的这就下去为柳姑娘准备干净衣物，不打扰大人叙旧。”
当日救柳弃月心切，竟忘了叮嘱一二，让清裳平添了数月委屈。清裳本以为既入天牢，此生再无机会见到谢兰舟，日复一日的昏暗与伤神早让她不可挽回地随之憔悴下去。
“清裳，怨我未曾早日打点，让你受苦了。”谢兰舟说得郑重，真切的目光让清裳平白生出了一种他并非全然不在乎她的错觉。
清裳慢慢挪到铁门前，心间泛起一股酸涩，泪水止不住在眼眶翻涌，“奴怎敢怨公子，若不是公子，无忧也无法入学堂同谢家子侄念书。”
谢兰舟见清裳这幅楚楚容颜，双目含泪，更添几分相像，情不自禁地便握住了清裳抓在栏杆上的手，“再等我些时日，如今我奉旨前往泉州赴任，解决倭患一事，待他日我建功立业，必早日为柳家平反。届时，你便能重获自由，到时我定好生报答姑娘恩情。”
这番举动让清裳受宠若惊，感受谢兰舟的掌心发烫，泪水再也拦不下而轰然决堤，“奴，信你。不知，公子与柳姑娘如今可还安好？”
闻言谢兰舟猛地一僵，旋即回神，忙将紧握清裳的手抽回。清裳感受到手中的暖意渐褪，望着谢兰舟沉默的样子，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垂眸良久，亦不敢言语。
几息之后，清裳感受到身前垂下一道阴影，一抬头，便见谢兰舟递给自己一封信。
“无忧给你的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