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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清裳原小心翼翼不敢多问自家阿弟近况,怕惹谢兰舟不快迁怒于他,一听是阿弟的信,才连忙接下拆开。
      透过她认真仔细的模样,谢兰舟仿佛看到故人,心好似又被刺痛了几分,声音更添柔和,“无忧如今一切安好,他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能得到官身,改变门楣。”
      清裳一边欣喜于此前尚且歪歪斜斜的字终于规整了不少,一边又对信中所陈近日趣事触景生情般感慨,泪水愈发倾泄而出。信的末尾还嘱托阿姐孤身在外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待无忧长大了能自食其力了一定将阿姐接到身边好好照顾,不让阿姐再为自己劳心劳力了。
      清裳最后的目光落在“阿姐,我想你了,好想让谢哥哥元日把你带回来,一起过个新年,可是我不能,不能再劳烦谢哥哥了。阿姐,等我长大。”一句末,泣不成声。
      “我并未对无忧说实话,我只说你被我派去其他地方做事了,临行前托我照料他。”
      待清裳逐渐在泪水中找回声音的时候,谢兰舟递给她一方手帕,清裳讪讪接过,“多谢公子未将实情告知于他。奴是自愿的,只要无忧安好,我便无悔。”
      车行辘辘,谢兰舟在城门落锁之前携李灵犀与一众家仆南下,千里赴泉州上任。

      *
      柳弃月与章宥修经福州继续沿海北上,临近泉州,暗夜降临,水面仿佛染成墨色。船舱甲板都挂起了磨着毛边的灯笼,船速放缓,悠悠行进。
      章宥修独立甲板,墨色氅衣被海风吹得飞扬,手中捏着舆图的上“泉州”二字朱笔如血。
      “可是有什么心事?白日便见你额上的眉几近挤作一团。”柳弃月像是已经歇下,发髻已然松散,此刻正任风不断撩起,不知为何起夜提着长灯朝章宥修走来。
      柳弃月本就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更显骨形,章宥修一把截下大氅随即披在柳弃月身上,“夜里海上风凉,仔细些别让寒气入了肺腑。”
      氅衣还带着章宥修的体温,柳弃月背上的寒凉瞬间被暖意包裹,“就一会儿,但也不至于如此娇气。”
      “你半夜起来便是问我这个?”
      “倒也不是,只是凑巧见你一人在这赏月,一副郁结不散,久成心病的样子。何事让你如此烦闷?”
      淡黄的灯火映在柳弃月下颌,皎皎月华勾勒出盈盈秀容。含在口中的话上下翻滚,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对我,也不能说?”
      但见她眉眼澄澈,他才启齿,“我们绕道而行,前往兴化,不去泉州。”
      “为何?”
      章宥修盯着那澹宁的脸,想起她初来桑塔的憔悴,仿佛脆弱得像纸鸢,任风欺凌,即使没见过柳家抄家之景,也能想象到那时她的绝望,那股举目无亲的悲痛他不想让她再次想起。
      “早日去兴化,也好早日回桑塔,走水路也稳妥些。”他声音略微颤抖,自以为可以瞒过柳弃月。
      “稳妥?这船上的宝物何其多?若不去泉州,怎能将这些卖出去?指望兴化全收了?”柳弃月的敏锐并非一日之功,章宥修眼神略带闪烁,她岂能看不出?但她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
      “宥修,你向来勇武,此时为何露怯?泉州古玩商铺遍地,商贾云集,正是获利之机。”
      章宥修猛地转身,眼中似含涩意,“可我不想让你回那片伤心之地!”
      再一次失态,竟又是因为忧心于她。柳弃月握住章宥修冰凉发颤的手,将舆图卷起放进他怀中,“泉州我们必须去。我并非意气用事,也非强装镇定。柳家昔日与各大商贾皆有往来,如今我虽不能以柳家小姐的身份同他们交易,但这条商路我们不能放弃。
      “可你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
      “泉州虽险,但若是能搭上其中几条路子,桑塔的宝物何愁卖不出去?兵行险招。”
      空中群星明灭,却像暗处窥视的眼。
      “泉州古玩流通最佳,但我们岛上这些宝贝算是私货,必须找几个散商才好日后牵线搭桥。安心,倒是我可装扮一番,定不让人瞧出身份。”
      章宥修拗不过她,光华流转全数尽落在柳弃月身上,清霜环绕,天地之间,惟见她一人,清冷不失萧飒。
      “好,依你。”
      待星河隐,鹭低飞,身后是无垠沧海,面前是雨打重檐,花木幽深的泉州。白茫茫一片,行人纷乱,显得这场愈发喧嚣。
      “老大!这雨太大了,你们先进船躲躲吧!”
      柳弃月早已在船舱换了一身男装,头上是章宥修的帷帽。站在雨中,身侧是长身玉立为她执伞的章宥修,而她如挺立的青苇立在岸边。
      “不必,我们等你们就好。”
      月港之上,雨帘浸染,但依旧不少商船停靠,人影杂乱,吵囔不休。
      “这边的动作快点!一天天的,毛手毛脚,没吃饱饭吗?慢吞吞的,照你们这样子何时才能搬完?”
      方见一艘大船驶入港湾,随即下来个戴着老花镜的中年男子,腰间盘着长鞭,手中拿着一本书,像是账本清单。言辞犀利,时不时还要抽打一下后头搬货慢的。
      一旁有一高头男子正为他打着伞,打骂声不停:“你们几个看什么看,还不快搬!耽误了潘老板大事等着吃鞭子吧!”
      木箱一个个被汉子们抬下船,而后又抬到马车上,步履匆匆,卸了一个又一个,像是无止尽般。
      柳弃楼在听到“潘老板”之后眼神便始终盯着那边的动静,帷帽下看得并不真切,只朦胧瞧着不远处那中年男子有些似曾相识。
      “阿月,怎么了?”章宥修在她耳边轻问。
      “你瞧瞧,那边那人右脸可有颗痣?”
      章宥修这才细看那人,果然瞧出那人右脸下颌有颗绿豆大小的黑痣,“确有颗黑痣,阿月可是认识他?”
      “适才我听到潘老板,便想着可能是熟人,如今见到他,那潘大荣潘老板此刻定然在泉州风月之地中。本想着打听昔日旧客要费番功夫,如今倒巧在这遇上一个。”
      言讫,章宥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将其模样暗暗记下,而后又思索须臾,“哪我们如何寻他?”
      “闻香识客。潘老板全名潘大荣。早年间我随父亲见过他,此人素喜在风月之地包场,凡是他所在之处必点百和香。一室焚香,四邻可辨。”
      “你要亲自去?不成,你不能去。”章宥修一听风月之地,他为了谈生意去过几回,那靡靡之音简直不堪入耳,柳弃月怎能去?
      柳弃月转身,轻轻拉开帷幔,露出浅青纱后那双剪水双瞳,“潘老板实乃豪商,瞧这这艘船的宝贝,说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甚至足够养活泉州百姓。若是牵上线,未来只是桑塔吃穿不愁,如此良机错过岂不可惜?再不济,请他帮忙联络些许商户,我们的宝贝也好卖出去。”
      章宥修看了看那络绎不绝的木箱,又望向泉州人影纷纷,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暗暗心惊。垂眸又见柳弃月冷冽的双眸,里头满是坚定,叹了口气,“阿月,我信你。但你必须寸步不离跟着我,不可自作主张。买卖宝贝的生意你负责,但你的平安顺遂我必须护住。”
      柳弃月黛眉舒展,灿然一笑,表示同意。
      “不过,你怎知他会见我们?”章宥修面露难色。
      柳弃月放下帷幔,像是把握十足,“潘大荣此人与私商接头有暗号,我只需……”在章宥修了然的目光下,柳弃月又露出狡黠语气,“我们大当家生得俊美……老鸨见了,定会给你让条道出来。”
      章宥修顿时哑然,被她一番话噎得伞都歪了几寸。
      “诶,雨。”柳弃月见雨落到肩头,又忙往章宥修那头挤,透过轻薄的衣衫,章宥修似乎能感受到柳弃月的体温,一时间呼吸急促起来,心跟着愈发乱了。
      “你怎么回事,好好撑伞。”
      随后,章宥修让阿岩带着大部分人像之前那般去买个院子安顿好货物,王大哥与身手不凡的几人一同与柳弃月和他去会会这位潘大荣潘老板。
      待在春迎阁附近寻到那百和香,柳弃月带着章宥修几人火速在对面茶摊商讨计策,顺便等一个时机进入春迎阁。
      直至酉时二刻,昏天黑地浇头而下的雨才歇下,随之而来远边峦顶夕光才划破天际,一道橙红的亮光直直劈下,明秀山水才展露无遗。
      随后金阳渐息,四下风声灌耳,行人纷纷走上街头而后不多时又散场。而潘大荣正踏着晚间最后一缕光华声势浩大地被老鸨迎入阁中。
      柳弃月轻声向其他人叮嘱:“王大哥你们在暗处藏好,若无异常切莫擅动。我们二人进去。”
      还未进到那朱漆大门后,掩于室内的浓郁脂粉气便丝丝缕缕潜入鼻腔。
      一阵敲门声后,老鸨才迟迟拉开漆门,见是二位郎君,其中章宥修模样俊朗,便故作媚态,“二位郎君,今儿个春迎阁有贵客包了场,不接客了,劳烦二位择日再来。”
      话音刚落,老鸨便要转身关门,而柳弃月早便塞了片金叶子给章宥修,让他塞给老鸨。
      老鸨在触及那片金叶子时,章宥修正好凑到她耳边轻说:“一碟茴香豆,两盏女儿红。”
      老鸨神情微变,连忙探头向外张望,确定周围无人才拉了二人进门,正色回应:“葱白发青时,刀头换酒钱。”
      见老鸨对上暗号,章宥修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
      那老鸨上下打量二人,看着眼生,狐疑地问:“你们来这寻潘老板的?瞧着眼生得很,莫不是来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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