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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安安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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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
苏晏依旧忙碌于他的商业帝国，与林烟的“交往”也在双方长辈的乐见其成下，不温不火地进行着。他们偶尔会一起出席必要的社交场合，表现得体，堪称模范。但只有苏晏自己知道，那颗被冰封的心，因为洛安的归来，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是灼人的岩浆，是三年未曾熄灭的余烬。
洛安的巡展如期开幕。他没有给苏晏发邀请函，但开幕当天，苏晏还是来了。他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穿着一身低调的深色大衣，戴着墨镜，隐在参观的人群之后，一幅一幅，极其认真地看完了洛安所有的作品。
那些画，不再是三年前带着些许青涩和明亮温暖的风格。色彩变得更大胆，也更沉郁，笔触间充满了挣扎与力量感。有浓墨重彩下压抑的呐喊，也有极简线条勾勒出的无尽孤独。苏晏在一幅名为《蚀》的画前停留了很久，画面上是两株纠缠的藤蔓，一株已然枯萎，另一株却依旧倔强地生长，根系深深扎进干裂的土地，背景是混沌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风暴。
他看着那幅画，心脏一阵阵抽紧。他仿佛能透过那些颜料和笔触，看到洛安这三年独自走过的风雨，感受到他那份深埋心底、不曾言说的痛苦与坚韧。
洛安在展厅的另一端，被记者和艺术爱好者包围着。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身形清瘦，回答问题时语气温和却疏离。他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全场，与隐在角落的苏晏有过瞬间的交汇，两人都迅速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但空气中那根无形的弦，却因此而剧烈震颤。
展览很成功，洛安的才华得到了业界更广泛的认可。庆功宴他推脱了，一个人回到酒店。刚出电梯，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他房间门口的墙壁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脚下散落着几个烟头，显然等了有一段时间。
苏晏抬起头，眼底有血丝，带着一丝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执拗。他掐灭了烟，走到洛安面前，声音因为吸烟而有些沙哑：
“那幅《蚀》，画的是什么？”
洛安心头一颤，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垂下眼，拿出房卡刷开门，没有回答。
苏晏跟着他进了房间，关上门，将他堵在玄关的狭小空间里，重复问道：“告诉我，那幅画，画的是什么？”
他的气息带着烟草的凛冽，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冷香，将洛安牢牢笼罩。
洛安避无可避，抬起头，对上他灼人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我看到的是绝望，是挣扎，是至死方休的纠缠！”苏晏逼近一步，几乎贴着他，目光如炬，“洛安，你告诉我，那株枯萎的是谁？那株还在苦苦支撑的又是谁？！”
他的质问，像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撬开洛安心底那把生了锈的锁。
洛安的防线在崩塌，他眼圈泛红，用力推开苏晏，踉跄着退到客厅中央，情绪激动地反驳：“画就是画！观众有解读的自由，我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苏晏跟上来，眼神痛楚而锐利，“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这三年，没有一幅画是明亮的？你的画笔在撒谎，洛安，但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他抓住洛安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看着我！告诉我，你后悔过吗？这三年，你有没有哪怕一刻，后悔当初那个决定？！”
“后悔？”洛安像是被这个词刺痛，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我后悔有什么用？！苏晏，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有你的未婚妻，你有你的锦绣前程！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谁说完了的？！”苏晏低吼，额角青筋暴起，“我从来没有同意过结束！那只是你单方面的宣判！”
“那你要我怎么样？！”洛安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用力挣脱苏晏，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看着你和别人结婚生子吗？还是继续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做你苏总的地下情人，等着哪天再次被你家族的人用钱和前途来打发？！苏晏，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他吼出这些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汹涌而下。
苏晏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听着他字字泣血的话语，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心疼和酸楚。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母亲果然找过他，用那样不堪的方式羞辱他，逼他离开。而他的安安，选择了最决绝也最笨的方式，独自承受了这一切。
他上前，不再强势，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轻轻地将颤抖不已的洛安拥入怀中。
洛安挣扎着，捶打着他的胸膛，呜咽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苏晏却抱得更紧，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他低下头，在他耳边，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有未婚妻，没有什么锦绣前程……没有你，这一切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的道歉，他话语里深沉的痛苦和毫不掩饰的爱意，像温暖的潮水，渐渐淹没了洛安的挣扎。他停止了捶打，无力地靠在苏晏怀里，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放声痛哭起来。
这三年，他太苦了。
苏晏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瘦削脊背的颤抖，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吻着他的发顶，一遍遍地保证：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安安，再也不会了……”
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洒进来，笼罩着这对历经磨难、终于再次紧紧相拥的恋人。
隔阂依旧存在，现实的问题也远未解决。
但至少在这一刻，所有的误解和伪装都被撕开，露出了底下从未改变过的、鲜血淋漓的真心。
有些爱，蚀骨灼心，分离三年，未曾稍减分毫。
而重逢，注定要掀起更大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