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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南京秘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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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小小的金钥匙，像一块烧红的炭，烙在洛寻的掌心，也烙在他的心上。
所有的决绝，所有的告别，在那“咔哒”一声轻响和这枚意外现世的钥匙面前，土崩瓦解，只剩下一片荒诞的虚空。他没想过，在烧尽了所有念想之后，会迎来一个更大的、沉甸甸的未知。
顾晏舟。你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他握着钥匙，在冰冷的地上坐到夜色深沉。窗外庆祝新生的欢呼早已平息，万籁俱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沉重地敲打着耳膜。
这钥匙是做什么的？开启什么？一个箱子？一扇门？一个顾晏舟从未向他透露过的、属于过去的角落？它和那撮头发、那张小像一起被珍藏，意味着什么？
无数个问题翻涌上来，却没有一个答案。他只知道，顾晏舟把它留给了他，用这样一种沉默的、近乎残酷的方式。
第二天，洛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了合营后的杂货铺。王主任那边暂时没有新的动静，但他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他更加沉默，做事愈发小心。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打听。不是直接问顾晏舟，那太危险。他利用账房的身份，接触南来北往的送货人，闲聊间，旁敲侧击地问起旧时一些显赫人物的下落，问起战争期间某些部队的调动，问起那些大人物的宅邸、密室、或者存放重要物品的习惯。
线索零碎得像撒了一地的芝麻。他听到有人说，顾家祖籍南方，老宅似乎在苏杭一带，但战乱中早已凋零；有人说，顾晏舟的父亲，那位老派军人，似乎有个习惯，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银行保险柜，或者……是某个定制的、需要特殊钥匙的私密小保险箱；还有人说，顾晏舟本人性子孤拐，不信外人，有些东西，或许只会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钥匙的样式古老，不像是银行通用款。那么，是私人的保险箱？会在哪里？北平那个小院？早被收缴了。顾晏舟后来辗转的驻地？战火纷飞，何处寻觅？
希望渺茫得像大海捞针。
日子在压抑的平静和内心的焦灼中一天天过去。新社会的浪潮滚滚向前，每个人都被裹挟着，学习新思想，批判旧时代。洛寻学会了在小组会上做深刻的自我检讨，批判自己“旧社会带来的不良习气”和“不健康的依赖思想”，绝口不提那个名字，那枚钥匙。他把钥匙用细绳系了，和已经空了的胭脂盒外壳一起，藏在最贴身的地方，如同怀揣着一个燃烧的、却又不能示人的秘密。
直到半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
杂货铺需要盘一批从旧时大宅院流出来的“废旧物资”，其中有不少是书籍和文件，准备送去化浆造纸。洛寻被派去协助清点。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线装书和信札里，他无意中翻到了一本没有封皮的、硬壳的旧笔记本。随手翻开，里面夹着几张地形草图，笔触潦草却精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顾晏舟的笔迹！
心脏猛地一跳。他强作镇定，快速翻阅。笔记本里记录的多是些军事部署的片段、物资清单，还有几页，写满了反复涂改的、类似密码的符号。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在笔记本最后的封底内侧，他发现用极淡的铅笔，勾勒着一个保险箱的简易图样，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是一个地址，以及三个数字——像是密码。
那地址，是南京的一条街巷，他依稀记得，抗战初期，顾晏舟的部队似乎在那里短暂驻扎过。
而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几张地形草图中，有一张，画的正是那个街巷的俯瞰图，其中一个院落被用红笔轻轻圈了出来。
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南京。那条巷子。那个被圈出的院落。
钥匙……保险箱……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几张草图和写着地址的那一页从笔记本上小心地撕下，折好，塞进袖口。然后将笔记本混入其他待处理的废纸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洛寻向铺子里请了假，理由是老家来了人，需要安置。他买了最早一班去南京的火车票。
火车轰隆隆地向南行驶，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属于新中国的田野和村庄。洛寻靠在硬座车厢冰冷的窗壁上，闭上眼睛。掌心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冰凉的钥匙。
南京。故都。承载了太多荣耀与伤痛的城池。
他能找到吗？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保险箱？找到顾晏舟留给他的、最后的谜底？
而谜底之后，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是更深的绝望，还是……一丝微弱的、他几乎不敢奢望的……关于那个人的，确切的消息？
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黑暗笼罩下来。洛寻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