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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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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中午，凯凯来了，进门就问录音整理得怎么样。
小琛早有准备，解释老师要得急，早已经做好，也已经邮件发给老陈。
还担心凯凯会怪自己不跟他商量，会说发邮件不够郑重。
结果凯凯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歪在床头刷手机，不知不觉盹着了。
醒来天已经黑透，这一觉实在睡得太久，感觉格外疲软、昏沉。挣扎着打开灯，裹着被子发呆。
小琛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再去一次武当山？”
明知道凯凯不会同意，外面天寒地冻，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去，那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凯凯直接无视，反问晚饭怎么吃。
小琛说都行。
凯凯就说买面条回来自己煮。
小琛催促，“那你去。”
凯凯不动。
小琛等了等，说，“那我点外卖了。”
凯凯这才穿衣服下楼，却是打包了两份兰州拉面回来。
小琛试着活跃氛围，“亏我们上次在兰州还把这个当作特产吃。”
凯凯木木地没有回应。
吃完面条，碗筷包装胡乱扔桌上，接着刷手机。
凯凯说，“我还是回学校吧。”
小琛问明天早八吗。
凯凯又不吭声了，还开了一局王者打起来。
小琛只当他要留下。
游戏打完，凯凯拿起羽绒服就要走。
换作从前，小琛就要数落他发神经。这会什么也没说，似乎是自己也有点盼他离开。
但是，当凯凯真的走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又感到了巨大的空虚。
没事找事地叠被子，收拾桌子，擦地。
忙完回来，才看见手机里躺着老陈的一条微信，明天有没有兴趣重游莫高窟？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但也不全是假话。
老戈和老陈母校的博物馆正举办一个敦煌石窟艺术展，已经展出好几天。
老陈没有把消息发在四人群，自然是单独约小琛的意思，出于礼貌才说问问凯凯去不去。
小琛打听，明天几点，地铁站集合？
老陈回复，“老戈送我们。”
原来老戈已经结束出差，“不过他把我们送到地方就要去加班。”
小琛说，“那我问一下凯凯。”
还以为凯凯肯定没兴趣，凯凯居然说他要去。
小琛回复，神经病！
凯凯回复，明早见。
早晨七点不到凯凯就来了，还在便利店给小琛买了饭团和豆浆。
看他兴冲冲的样子，小琛故意说，“我不去了，你陪老陈去吧。”
凯凯说，“让我陪老陈，你能放心。”
小琛说，“当然。”
凯凯说，“你可不要太放心哦。”
小琛说，“我还真的特别放心。”
凯凯说，“这么自信。”
小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躲进卫生间洗漱。
因为意识到一直以来对老陈的看轻，论颜值、论年纪，老陈都在他们四个人里面垫底。
可是老陈对你多好啊。
两个人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老戈的车已经等在街边。
老陈说，“没想到他们还会以敦煌的名义聚在一起。”
小琛积极回应，“连座位都跟在敦煌的时候一样。”
老陈又说，“今天距离他们去莫高窟正好一个月零两天。”
小琛不免嫌他啰嗦，嘴上却说，“快把喜多郎播起来。”
老陈滑动车载屏幕，音乐响起。总算可以安静听歌。
周末早晨的街道空阔、清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博物馆。
还以为老戈会直接离开，意外看见他推门下车，手里拿着四张门票。
小琛变得活跃，拉凯凯去博物馆门前拍照，上蹿下跳。
又要去看在售的文创周边，被凯凯、老陈几次催促趁着人少先看展才消停。
展厅入口处是一尊巨大的卧佛。
小琛差不多已经忘记它，这会看见了，才想起来在莫高窟见过。
以及，石窟复原得那样逼真，仿佛把敦煌的滚滚黄沙都裹挟过来。
小琛心里涌起时空交叠的感慨，安静了。
展厅一共复原了四个石窟，好处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和拍照。
其他人都赞不绝口。
对于刚从敦煌回来的他们就嫌规模小，不够看。
小琛和老陈一边看，一边回忆发生在莫高窟的种种。
老陈回头说给跟在身后的两个人，“你们当时非要提前走，现在后悔了吧。”
那两个人不置可否。
小琛察觉到凯凯的沉默，在过来的路上，在看展期间，几乎都没有说话。
既然对这展出不感兴趣，非要跑来做什么。
从博物馆出来，老戈提议逛一逛校园。
大家就沿着落光了树叶的梧桐道散步。
在展厅小琛和老陈聊得热闹，这会轮到老戈话多起来，感慨虽然在一个城市，毕业这些年回来学校不过三五次。
又指给大家，哪里是他和老陈常去的教学楼，当年他英语四级连考两次都不过，被老陈押着在通宵教室背单词。
哪里又是他们最爱的食堂，里面的卤肉饭、麻辣烫特别好吃。
还有，那边那几栋宿舍楼从前是操场，他们夜跑的地方。
对这些话感兴趣的，也就是老戈自己和老陈。
小琛还勉强回应两句。
凯凯连样子都懒得装，一声不吭地落在最后。
小琛几次回头瞪他，你非要跑来做什么呢？
老陈后来也不好意思了，打趣老戈，人一变老就爱回忆。
老戈还是领着大家走进家属区，找到他们从前租住的楼栋，对着紧锁的单元门一番怀旧才离开。
老戈把他们送回小区门口，就去了单位加班。
这会正好是午饭时间，老陈提议请小琛和凯凯去步行街吃饭。
小琛差点说漏嘴，“上次你刚请过，这次轮到我请。”
好在凯凯没有察觉，只说他也得先走，下午还有课。
三个人说着下次再约的话，各自离开。
小琛回楼下找地方吃饭，本来想吃凯凯昨天打包的兰州拉面。
非常奇怪，来来回回把周边的餐馆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只好进便利店吃一盒卤肉饭就上楼睡午觉。
迷糊中听见密码锁响，还以为是做梦。
直到有人钻进被窝，从背后搂住自己，才知道是凯凯来了。
其实凯凯今天除了表现得不够热情，并没有特别过分的地方。
小琛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火气，用力甩开凯凯胳膊，仰起脖子就嚷嚷起来。
“你不是有课吗，怎么又没有了？昨晚来了非要走，走了今天又非要来，来了垮着一张脸给谁看？“
小琛越往下说，越觉得凯凯反常、不对劲。同时呢，也越清楚自己生气不是为了凯凯。
然而不是因为凯凯，又是因为什么呢？
小琛来不及想清楚，已经开始心虚。又因为心虚，越发要义正辞严地说下去。
凯凯先还沉默地听，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一跃而起，摔门离开。
入户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小琛顿时心虚到极点，追出门去，凯凯已经进了电梯。
给凯凯打电话，连打两个都没接。
再要打第三个，对着嘟嘟嘟的提示音，小琛问自己，万一电话打通你要跟他说什么？
凯凯那边没有消息。
睡前却看见老陈更新朋友圈，九张照片里除了展览、校园，还有一张拍的是一大桌杯盘——老戈结束加班，请了老陈出去吃大餐。
所以，就在你和凯凯吵架期间，人家正在享受完美的二人世界。
更加过分的，老陈这些照片还制造出一个假象，俨然这一整天都是他和老戈在约会。
小琛怨恨地想，“听你们秀恩爱听了一天还不够吗，大晚上还要来臭显摆。”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被老陈这条朋友圈刺激，小琛决定，我倒要试试看，你们十五年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稳定！
至于具体要怎么“试”，完全没有头绪。
尤其一觉睡醒，心中不满变得没那么尖锐，差不多就要把这个决定丢开。
一个机会自动找上门。
下午洗衣服，洗衣机突然不动了。按说这种事情应该联系中介，小琛却给老陈发微信。
老陈回复他不在家，他让老戈来看看。
小琛听说这话，赶紧准备，洗头、敷面膜、收拾房间，还没弄完，老戈就拎着工具箱来了。
老戈今天穿一件中长款的羽绒服，为了方便操作，进门脱下来搭在椅背，才去卫生间。
这么来回走动着，小琛清晰嗅到老戈的气息，不是凯凯那样的香水味，而是若有若无的一丝，叫人联想到薄荷、皮革跟汗液。
很好闻，还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小琛跟进卫生间，不由得一阵眩晕，满眼都是老戈被裤子紧绷着的腿，卫衣下面因为用力显得粗壮的胳膊，饱满光洁的脸庞，凸起的喉结旁有一粒黑痣……
老戈忽然起身跟自己说话，吓得小琛往后退了一大步。
老戈并没有来追过来，只是打开洗衣机电源。
听见洗衣机嗡嗡转起来，小琛才听清老戈刚刚说的是——皮带松了，小问题。
被清洗结束的提示音惊醒，发现老戈已经离开，自己居然坐在地上，把脸紧贴着老戈触碰过的洗衣机。
小琛吓得跳了起来，不怪自己荒唐，倒怪老戈差点叫自己上当。
我怎么可以轻易上你这个老男人的当呢！
小琛申请添加老戈微信，是很有点不怀好意，加上他，等他上钩，再狠狠甩了他，刚好证实他们十五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不料一个晚上过去，老戈都没有通过自己的申请。
小琛不由得怀疑申请没有发送成功，又发了一次。
然而等到中午还是不通过，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你居然敢不通过，要知道你比我老了十三岁！
人在二十岁的年纪，往往有一种盲目的自信，以为年轻就可以无往不利。
但也有一种夸张的脆弱，遇到一点打击就自我否定。
小琛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检视。
向来引以为傲的一张脸，看上去全是瑕疵。眼睛里有血丝，眼角长出明显的细纹，下巴爆痘，头发也乱蓬蓬很久没有修理。
不经意从镜子里瞥见洗衣机，又是一惊，难道老戈昨天察觉到了什么，十分恶心，所以才拒绝加你微信。
那老戈会不会把这些丑事告诉老陈？
想到这里，小琛恨不得马上退出四人群，删掉老陈微信，搬回学校，从此销声匿迹。
无奈凯凯还在群里，突然退群，没法跟凯凯解释。
小琛度过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课是肯定没心情上了，一个人抱着手机也相当难熬，连最能打发时间的短视频都看不进去。
终于等来一条微信，是导员在年级群里通知今晚去学院听讲座，可以计选修课学分。
实在是一个人待怕了，小琛立即顶着寒风出门。
结果刚在学院会议室坐定，手机嘀嗒一响，是老戈！
老戈通过了自己的申请，还发来长语音。
原来老戈用着两个微信号，一个工作，一个私人。
这两天公司特别忙，忘记切号，这会才看见小琛的申请。老戈问，洗衣机还是不行？
小琛出来外面走廊，把这条语音听了又听，真有说不出的满足，也有说不出的怨恨。
小琛回复，“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心里想的是，“好你个老戈，你就等着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