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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谐谑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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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夏律不提，罗非言这辈子都不会去回想，而且，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如此小声……怎么就被听见了。
被淹没在黑夜中的记忆轰然倒灌，独属昨晚的贪恋，此刻又锋利地切回到罗非言的眼前。
从夏律那处离开，只要转个身就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房卡，开门再关门，前后不过半秒，门合上的瞬间，走廊上的光与声就彻底被隔绝在外。
罗非言没有向里走去，他背靠着门板，让空调的凉风涌入肺叶，可吸得越多，反而还越燥，皮肤下奔窜的热意不知为何不受控地向里陷去。
当时的胸膛紧压着胸膛，哪怕隔着两层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那克制带来的紧绷，他的手臂是头一次环住那片背脊，才知道这人其实并不消瘦，属于夏律独有的清冽气息，早已因那短暂的贴近而缠上，迟迟不肯散。
罗非言觉得自己大概在犯浑，他扯掉上衣冲进浴室，冷水迎头浇下，水柱击打皮肤，却浇不熄半点温度，不该有的异样感早已渗进骨骼深处，蔓延成一片滚烫的麻。
夏律说他“异想天开”，一点都没错，此刻他脑中翻腾，看上去无声无息，实际来势汹汹，撞得理智摇摇欲坠。
从浴室出来他就倒向床铺，翻来覆去，耳中却依旧鼓噪，睡不成，索性就不睡了，罗非言起身后还在房间里胡乱绕了两圈，最终阴差阳错，坐到了与夏律隔着一墙的书桌前。
硬板椅带不来清醒，胸膛之中揣着个以最快速度击打的军鼓，呼吸渐渐变粗重，他只能尽可能地压抑在喉咙的深处。
罗非言微闭着眼，明明就点了盏昏黄的台灯，但模糊间却是错序的光影，些许的视线中，隔断如在消融，那间屋子安静到仿佛根本无人入住，就像夏律这个人，总是到最后一句话都不说。
他心里放满了音乐，就算天塌了他也满不在乎，此时此刻一定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在互相都抵着墙的书桌前，干着最寻常的事。
罗非言略有些迷离的眼猛然睁开，他要望穿这人，直到他放下手中早已虚无迷乱的曲谱，认认真真地凝视着自己，他或许是浑身都用上了力，按在桌边的那一手指尖都泛白了些，心中的弦在灼热的浪潮中绷到极致，丝丝缕缕间带出了细微的哀鸣。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渴望裹着快意交织攀升，将他推向失控的边缘，就在那涣散的临界，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冲破紧咬的牙关，带着滚烫的气息，逸散在死寂的房间里。
“……夏律！”
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狠，连同身前的书桌都不堪这般冲撞，吱呀间带出了更清晰的第二声。
“夏律！”
……
罗非言被自己的声音叫回了魂，夏律就站在他的对面，也不喊他，宛如只要看着这人，就能窥视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律见他回神，便露出一脸等了许久的神情，罗非言脑子转得都快飞出脑壳，终究还是选择破罐子破摔。
他把手插进裤袋，生硬地摆出一个无所谓的姿势，只是声音还是出卖了他，似乎比以往还哑了几分，欲盖弥彰地回答道：“梦里跟你吵架，吼了几嗓子。”
罗非言说完就别开了脸，夏律看出这人想逃，以往，他就算知道这人在撒谎，也可能还是会选择放他一马，可今天他越是要躲就越是想让他说个明白。
“哦？吵了什么？”
罗非言整个人一僵，插在裤袋里的手蜷紧了，他没想到这人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耳根灼烫，浑身都不自然。
就在此时，邮轮的汽笛再次响起，罗非言侧头看去，中途停靠的港口正在朝他们缓缓接近，他的头一转过去就转不回来了，口中含糊地说道：“梦这种东西，起床就忘了。”
“小罗！”就在夏律要接着追问时，王铭辉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就像是罗非言的救命稻草，让着难得无措的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逃的机会。
罗非言转过身，被他身形遮挡着的夏律也展露在了王总监的眼前，“啊，夏指挥也在，那你们先聊，我不打打扰。”
王铭辉还没靠近就打算离开，盯着他的罗非言眼睛都眨巴酸了，就差开口挽留他了。
“不打扰，我们已经聊完了。”没想到是夏律先替罗非言喊住了王总监，他说着已经后退半步打算离开。
王铭辉的话很多，好一顿寒暄，又是把人拖了五分钟才放走，看见夏律消失在拐角时罗非言才大吐了一口气。
“大白天的叹什么气？”王铭辉说着还在罗非言的后背拍了一掌。
“我没。”罗非言只觉得自己这是如释重负后的庆幸，他说着又深吸一口，转而看向了王铭辉，“找我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这不是要靠港口了嘛，想着让你和我下去走一圈。”王铭辉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语气多少还是有些话中有话。
“你平时都和你那司机李凡一道行动的，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别提他了……”王铭辉像是不愿意提起他一样，支支吾吾，“这不是……”
“又想让我给你挑东西！”罗非言可太懂这位了，他像是不定期给罗冠文送礼就会没了这份工作一样，时不时就要叫罗非言“帮忙”。
“王叔，你把我爸当成什么人了。”罗非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还让我传话，让你别送了，搞得和收受贿赂一样。”
“哎呀，不是行贿，就是……”王铭辉还不死心，嘴里接着反驳，但“就是”了半天，也愣是没说出些什么来，但也就是在王铭辉尴尬的时候，李凡终于从远处走来。
他身为司机，其实这次的行程他完全不用来，但王总监似乎是于心不忍，念及着这位小伙跟着安亚同甘共苦了那么多年，有那么个机会，也得让人家享受一番。
“李凡！”罗非言叫住了他，等人来到跟前时才接着道：“王总监他等你半天了。”
他们二人似乎完全没有提前说好过，李凡还有点猝不及防，罗非言想要快点摆脱王铭辉，又胡乱地说了几句后趁着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时溜之大吉。
靠港停留的七小时，罗非言没有下船，其实整个安亚除了王铭辉都被困在了船上，这个时候可是最好的排练机会，夏律召集了所有还能演出的人，在排练厅一直练到了晚上的演出时间。
本来玩得正开心的几个乐手暗中抱怨，他们似乎以为罗非言也不乐意，可没想到他当时一收到消息就去了排练的地方，成了最准时的那个人，更是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
演出的人依旧不太够，晚上还是只能演爵士，夏律照旧按着他的理解控制着演出的节奏，而排练时从不会带笔的罗非言今天破天荒地从舱房中顺了只铅笔来，夏律说了什么，他便记上什么，演出时也就按照那些记号丝毫没差地敲着。
罗非言最不正常的情况就是太过正常，夏律两眼看着，不会察觉不到，他都没来得及弄明白，罗非言就没了踪迹，演出一结束，这人没给任何人留下搭话的空隙，用着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座位。
他走得很快，就像是被火烧了屁股，连头也不回，更不敢去直视那团燃起的“火”。
“我听到了你叫我的名字。”
这句话从夏律出口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罗非言还惦记着，有些事情已经在朝着不太合理的方向发展了，而他当然是不能放任不管，这被撞弯的轨道必须扳成直的。
而他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远离那个让他失控的源头，直到一切都回归正轨。
罗非言说到做到，后面的几天，他正常排练，准时到场，坐在他的鼓后，目光只落在自己面前的谱架上，偶尔才会挪去夏律的指挥棒尖，但绝不与夏律有一秒的对视。
不在工作时他就像个“幽灵”，虽然已经尽力把自己从夏律的视野里摘除，但还是能在不经意间被那人发现。
满是阳光的甲板之上，罗非言只穿着沙滩裤，背脊在烈日下泛着光泽，他正从冲浪机上跃下，水花四溅，笑声张扬，可下一刻，这种自在就荡然无存。
一双眼睛正隔着些距离朝着自己这处看来，罗非言抹了把脸上的水，才看清那是夏律，他不知为何，就驻足在围栏之外，目不转睛，他连忙下了冲浪机，抓起架在一旁的毛巾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另一端的酒吧……
罗非言躲得了一次，但也不能次次都躲开，他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在意，这双眼睛最终还是盯上了他，哪怕是在夏律最不可能出现的二十一点牌桌旁。
他面上放松，正和发牌员说笑着，一旁还坐着几个乐手也开心得不行，夏律其实只是走错了门，他看了片刻，正要移开视线时，罗非言仿佛心有所感，突然抬眼，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与他短暂相接。
才刚玩了一会儿的罗非言将筹码一推，那几个乐手一脸不解，嘴里还问着，“不玩了？”
罗非言没有说话，挥了挥手，朝着后门的方向离开，地面上被发现了那么多次，那高处就是只能是他的下策，顶层甲板的攀岩墙他之前是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此刻就像是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一样。
罗非言常年锻炼，攀至顶点还是轻轻松松，当终点的铃铛被拉响时，下方便起了一片掌声，罗非言自我感觉顿时又良好了起来，他舒展着身子望向远海，目光还朝着下方望去，正打算和下边的人挥一挥手，却发现，那夏律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中。
俩人一上一下，这回罗非言无处可去，如今的他如同成了那人眼中逃不开的焦点，他悬在顶峰，照着烈日，不免自我怀疑。
到底是自己躲得太拙劣，还是夏律不打算放过他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