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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笔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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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面对同桌一次不落的问候，凌慕阳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了。可今天是个特例，同桌升级了。
他看着沈曜清晰的眉眼轮廓，修炼出来的面不改色一下子破了功，用力揉了揉后颈才勉强挤出一个“早”字。
凌慕阳刚拉开椅子坐下，沈曜的目光就逼过来，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滑，又落回脖颈处：
“身上的伤怎么样？”
昨天那场争斗，凌慕阳凭借抗揍的体质和把人往死里打的牛劲儿，没吃什么大亏，就是胳膊和腰侧留了几块淤青。
他掏出作业本往桌角叠，嘴上说得漫不经心：“当然没事，那些拳头跟挠痒痒似的。”
“哟！”
后门传来赵俊的声音，接着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让我看看，你昨天单挑的战绩。”
“滚啊。”凌慕阳歪着身子闪躲。
“怎么还害羞了？”赵俊笑嘻嘻地弯下腰，视线在他别过去的脸上转圈，“让你过来吃饭就是不来，还以为被打得见不了人，这不是好好的嘛。”
“抱歉啊小俊。”沈曜突然开口，“我眼镜丢了，他就先送我回家了。”
赵俊顿在半空，看向“光秃秃”的沈曜，完全适应不了：“没事，你俩没受伤就好。”
凌慕阳把赵俊赶回他自己的座位，转头瞥了眼沈曜：“眼镜还没配好？”
“嗯。”沈曜点点头，瞳孔微微颤动，像是在努力对焦，“我妈非要去当时那家店……估计晚上回去就能戴了。”
凌慕阳没说话，把视线挪开了些，落在桌角的作业本上，却忍不住用余光留意着沈曜的小动作——他偶尔会眯起眼，或是下意识眨两下，像是对眼前的模糊有点无措。
那点不易察觉的慌乱，让凌慕阳心里窜起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点担心，又有点隐秘的好奇。
早自习的铃声刚划破晨雾，汪颖就伴着调子踏进教室。总有那么几个踩点惯犯，掐着她推门的瞬间溜进来，书包还没来得及卸就往座位上一瘫，堪堪躲过一场免不了的念叨。
汪颖扫过那几个喘着气的身影，闷叹一声，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
“周六的运动会，都知道了吧？班长和体委组织一下，名单、口号这些，能定的尽快定——自愿参加啊，不想去的在教室学习，我也支持。”
“诶咦——”
班里立马飘起一片拖长的唏嘘。
“诶什么诶！”汪颖屈指敲了敲黑板，粉笔灰簌簌地往下掉，“高二可是最关键的一年，都给我把弦绷紧了！”
路哥在后排挺了挺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全班听见：“汪老师，您是不是每年都这么说啊？”
“宁路远你就嘚瑟吧！”师太瞬间瞪圆了眼，指着他的脑袋开骂，“你看看你那数学卷子，倒数第二道我讲了多少遍用逆推用逆推！你偏要反着来！”
路哥抬手往后捋了把头发，理直气壮：“真男人就是要勇往直前！”
此话一出，逗得凌慕阳和沈曜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滚滚滚！”汪颖被他的厚脸皮气笑，转而看向全班，“说下这回月考，咱们班均分——”
“第一！”
“三班牛逼！”
整齐的欢呼炸起来，连平时对班级荣誉没什么概念的人，此刻也跟着鼓起了掌。
当每个人的努力都收获好结果，集体凝聚力便会油然而生；若是有人对自己的结果不满意，那么这种欢呼同毒药无异。
厉梓铭被潮声裹在其中，揉捏着题本的一角，纸张卷曲了大半。整个高一，他就没赢过凌慕阳一次，哪怕再努力再拼命再不甘心，也没有丝毫改变，他认了。
可沈曜这种无名小卒凭什么？凭什么一出场就这么轰轰烈烈？凭什么轻而易举就登上了自己难以逾越的山峰……
“行，都知道了哈。”汪颖看着孩子们脸上的骄傲，眼底漾起点欣慰，很快又板起脸，“别得意忘形，稳住咯！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的考试还多着呢，加油吧。”
数学课上，汪颖先讲了卷子上得分率最低的题，接着又顺着上节课的内容赶进度，一点气都不让喘。
凌慕阳也是第一次觉得有点跟不上。不是跟不上知识点，而是跟不上汪颖擦板书的速度。
三班老师的教学风格大不相同，汪颖属于随心所欲的类型，以讲为主，偶尔说到兴头或者觉得重要的得分点就在黑板上写上几笔，这一块儿那一块儿，走到哪就写在哪儿，不仅杂乱还连笔，着实让许久没记过笔记的凌慕阳头大。
就在这人慌里慌张唉声叹气的忙碌中，数学课一眨眼就结束了。
汪颖收拾教材时，瞥见后排的凌慕阳还低着头奋笔疾书，扬声道：
“凌慕阳！沈曜！来办公室一趟！”
“嘛呀……”凌慕阳手里的笔又贪恋了一会儿才放下，不满意地啧了一声。
办公室里，汪颖刚坐下就长舒一口气，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才慢悠悠看向两人：“我比对了你们俩的月考卷，怎么说呢……挺互补的。沈曜英语弱了点，凌慕阳数学还能再提提，理综倒是不相上下。”
“语文您不提了？”凌慕阳立马接话，“叶老师知道该伤心了。”
还好下节课是语文，叶兰已经先去教室了，不然这位感性的六旬老太指定要难受。
“贫！”汪颖瞪他一眼，“总而言之，你们俩是三班的支柱，都有进步空间。要是能互帮互助，再上一个台阶，肯定皆大欢喜。以后有问题互相问，也分享分享学习方法。”
“没学习方法怎么办？”凌慕阳眨了眨眼，满脸写着“认真”。
“凌慕阳你没完了是吧！”汪颖作势要敲他，“学学人沈曜！你要也能踏踏实实沉下心，保准再涨个十分！滚回去上课！”
预备铃声刚好响起，凌慕阳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转身就走。
走廊上，沈曜的步子稳稳当当，跟在他旁边：
“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为什么？”
凌慕阳低头看着他刺刺的发顶，阳光落在上面，像细碎的星星。
“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学习方法告诉别人。”沈曜抬头看他。
凌慕阳愣了愣：“你也是？”
沈曜重新看向前方：“我不是。”
凌慕阳也转回头，轻笑一声：“我也不是。”
路过走廊拐角，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前面的身影上。梅云正抱着一摞语文练习册，脚步有些艰难。
沈曜立刻快走两步，接过他手里的一半练习册：“我帮你。”
“谢谢。”梅云笑了笑，并不意外——刚才去办公室搬练习册时，就看见这两人站在汪颖桌前有说有笑，必然不是什么坏事。
凌慕阳被甩在后面，心里莫名不爽，发泄般挠了挠后脑勺，几步追上去，一把夺过梅云手里剩下的练习册。梅云再次道谢，凌慕阳沉默不语，沈曜看了他一眼，低低地嗤笑出声。
三人刚踏进教室，有眼尖的就嚎了一嗓子：“诶！主子和奴才齐活了！”
“滚你丫的！”
凌慕阳没顾上讲台前正在准备PPT的叶兰，爆了句粗口。等对上叶兰带点质问的目光，才不自然地瘪了瘪嘴，耳根悄然泛红。
叶兰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她没扶，就那么抬眼盯着凌慕阳和沈曜。等消化掉这粗鄙发言后才把眼镜推回去，轻声细语地让梅云把练习册发下去。
梅云是叶兰第一节课就选定的语文课代表，看中的是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和言行举止的端庄，颇具大家风范。
其实梅云也不是刻意表现，只是长期跟随父亲参加各种聚会，耳濡目染养成了超凡脱俗的处事风格。
为了保全父亲的脸面并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他一直在全力以赴。
相比数学，语文课就对凌慕阳好太多了。叶兰基本不用粉笔，板书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让学生多读多说多感悟。所以记笔记也要轻松得多，倒让他有闲工夫去找同桌搭话。
他扯了张便签，飞快写下几个字，轻轻推到沈曜那边。
「我们试试吧」
沈曜低头看了眼，在上面打了两个问号又推回来。
凌慕阳继续补充——「互帮互助」
刚把便签挪过去就被叶兰的提问打断。不过这回叫的不是自己，而是沈曜。
“沈曜！你对这句话有什么理解？”
沈曜站起身，眯着眼睛，前倾身子，显然是看不清PPT上的字。凌慕阳见状，迅速伸出手指，指着他摊开课本上对应的句子，帮他解了围。
许是因为某种特殊的感知力，沈曜对遣词造句的理解独到又深刻，连叶兰都露出些赞许的神色。
坐下后，沈曜的目光重新落回黑板，像是遗忘了那张孤零零的纸条。凌慕阳撑着下巴，有点着急，便刻意用指尖在便签上点了两下，又在结尾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花。
沈曜瞥见那朵小花，笑着拿起笔，简单利落一个“好”字。
邀约成功，凌慕阳这才放下心来，心满意足地收好小纸条。
换作以前，谁要是跟他说“互帮互助”，他保准会骂一句“有病”。他又不是什么补课机构，别人的死活跟自己有屁关系。
可现在有个成绩比自己好的，反而是他上赶着要当这个“有病”的人。虽然有点双标，但现成的提分方法就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十点的铃声打破晚自习的寂静，欢快得有点不讲道理。教室里瞬间涌起大大小小的身形，书包拉链声、桌椅挪动声搅在一处，人人都急着往门口冲。
宁路远早就在外边等着发小，可沈曜收拾东西的动作着实有点慢。他把课本按顺序塞进书包，细心拉上拉链，起身时还不忘跟同桌说“拜拜”。
“等一下！”凌慕阳没抬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刮得飞快，墨痕叠着墨痕，声音火急火燎还带点喘。
沈曜顿在原地，看着他手腕快速转动，把最后几个字草草收尾。
“草！”凌慕阳把笔一摔，笔杆在桌面上滚了半圈，他瘫进椅子里，反手揉着发酸的手腕，“终于抄完了，老范是真狠！”
老范是指物理老师范以林，今晚的晚自习归他。这人最大的执念是手写板书，一上课就捧着教案往黑板前站，一笔一画地罗列知识点。
这种超级严谨认真的态度和轻言细语的嗓音赢得了不少学生的喜爱。凌慕阳虽然不讨厌，可今天尤其想吐槽他这种上课方式。为了跟着老范把密密麻麻的笔记做好，他的笔从铃响开始就没停过。
“喏，拿去。”凌慕阳把今天课上的所有笔记都递给沈曜。
“这是……”沈曜愣了愣，伸手接过本子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迹挤在格子里，有的地方用红笔标了重点，甚至补了老范随口提的拓展内容。
一股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他抬眼看向凌慕阳，不可置信：
“你今天突然开始记笔记，难道……是为了我？”
“呃……”凌慕阳的耳尖早已红透，手指一个劲儿抠着桌沿，支支吾吾半天，“你今天不是看不清前面嘛……而且你平常都会记笔记……而且，眼镜丢了也有我的原因……而且……”
“哈哈……”
此人语无伦次的模样实在和他平常的高冷不相符，沈曜没忍住，笑得肆无忌惮。
爽朗的大笑给凌慕阳的脸庞又添上几分红晕，他却硬撑着绷住脸：“笑屁！”
沈曜慢慢收住，对这个笨拙的男孩诚恳表示：“谢谢。我会好好用的。”
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可两人全然不觉，耳边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
“再见。”
刚回到家，凌慕阳就把书包扔在椅子上，整个人扑到床上，胳膊垫在脸下面，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不过记了一天笔记就累成狗，不知道沈曜那细胳膊怎么坚持下来的。
正想着，手机在枕头边震了一下。凌慕阳打开微信一看，疲惫立马消了大半，猛地撑起上半身。
卡戎：[图片] 这个字是什么？
Sun.：创创生
卡戎：[图片] 这两个呢？
Sun.：矢量势点是势点！不是质点！
卡戎：[图片] 还有这个
Sun.：……
Sun.：有那么糟糕吗？
凌慕阳拿过枕头垫在胸口，重新趴下去，瘪着嘴举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卡戎：不糟糕，是我眼神不好[微笑]
“还真会找借口。”凌慕阳看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往上弯。
Sun.：发来发来，还有哪个看不清，都拍给我！
这天晚上，凌慕阳雷打不动的刷题时间，硬生生变成了小学语文识字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