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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寒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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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舟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渝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开始像从前那样，把自己缩回那个坚硬的壳里。不再去看后桌的空座位，不再期待抽屉里的小惊喜，不再在放学时回头张望。他把所有和江亦舟有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橘子糖的铁盒被塞进衣柜最深处，那张写着解题步骤的草稿纸被夹在最厚的词典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温暖的记忆也一并封存。
可越是刻意忘记，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铁路旁并肩的沉默，晚自习后相拥的温度，还有那句冰冷的“到此为止”……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像钝刀割肉，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又成了那个独来独往的沈渝，坐在教室最角落，低着头，沉默得像一尊雕塑。同学和老师察觉到他的变化，却没人敢多问——毕竟，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只有沈渝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心里那棵好不容易抽出新芽的树，像是被连根拔起，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坑，风一吹，就灌满了刺骨的寒意。
十二月初，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给操场和屋顶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沈渝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圈，留下淡淡的雾痕。
他想起去年冬天，父母刚走不久，也是这样的雪天。他一个人缩在冰冷的屋子里，听着窗外的风声，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那时的冷，是孤孤单单的冷。而现在的冷，是心里空了一块的冷，比冬天的风雪还要刺骨。
放学时，雪还没停。沈渝抱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消散。他裹紧了校服外套，低着头往家走，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摩托车。
江亦舟坐在摩托车上，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沈渝的背影。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更重了些，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等那帮人彻底放松警惕，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一切都告诉沈渝。可每次看到沈渝孤单的背影，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他看到沈渝在雪地里走得很慢，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他想冲上去，想把他揽进怀里，想告诉这一切都是假的，想解释那天黄毛是拿沈渝的身世和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威胁他——那些人知道沈渝的情况，甚至扬言要去砸了那间充满回忆的屋子。
他不能让沈渝最后一点念想也被毁掉。所以他只能选择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他，把所有麻烦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看到沈渝现在这个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他以为的保护，或许只是另一种伤害。
摩托车的引擎发出一声轻微的轰鸣，沈渝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渝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烫到似的立刻转回头，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拐进了巷口，连头都没敢再回一下。
江亦舟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摘下头盔，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融化成冰凉的水珠。
他知道，沈渝还在生气，还在难过。
可他现在还不能去找他。
江亦舟发动摩托车，调转车头，消失在风雪里。后视镜里，那道清瘦的背影早已不见，只剩下漫天飞雪，和一片白茫茫的寒冷。
沈渝冲进家门，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刚才那一眼，江亦舟眼底的疲惫和……心疼？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原来，那些刻意筑起的高墙，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就不堪一击。
原来，他根本就忘不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沈渝坐在冰冷的桌前，看着空白的练习册，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这个冬天，好像格外漫长。
而他的春天，还会来吗？
沈渝不知道。他只知道，心里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似乎还有一点微弱的火苗，在风雪里，倔强地跳动着，不肯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