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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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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晨，锦州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沈怀序骑车穿过洒满阳光的街道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他在早餐摊买了两个饭团，想了想，又加了一个。
到教室时，孟晚舟还没来，他把多买的饭团放在他桌上，用保温袋仔细包好。
林向阳来得早，正在背英语单词，看见这一幕推了推眼镜：“又带吃的？沈怀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照顾人了？”
沈怀序笑嘻嘻地坐下：“我一直很会照顾人的好吧，倒是你，上周五那道物理题解出来没？”
林向阳从书包里掏出草稿本：“解出来了，但方法很复杂，我用了三个公式联立……”
两人正讨论着，孟晚舟走进了教室。他今天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更苍白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看见桌上的饭团，他愣了一下。
沈怀序自然地打招呼：“早，给你带的，这家饭团特别好吃。”
孟晚舟张了张嘴，最后低声说：“谢谢，下次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顺路的事。”
沈怀序注意到他状态不太对，“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昨晚没睡好。”
孟晚舟坐下，把饭团收进抽屉，没有立刻吃。
第一节课是语文，王雨桦讲《滕王阁序》。
讲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时，沈怀序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孟晚舟。他正盯着课本，眼神却有些涣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下课铃响，沈怀序刚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坐在前排的李思雨走了过来。
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扎着高高的马尾，说话声音清脆：“孟晚舟，下个月学校有诗歌朗诵比赛，王老师说让你也参加。”
孟晚舟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我？”
李思雨热情的说：“对啊，王老师说你在转学材料里写过获过榕城中学生诗歌比赛的奖。咱们班每年都参加，但没拿过名次。今年有你在，说不定能冲进前三。”
沈怀序看向孟晚舟，发现他的手指收紧了些。
孟晚舟：“我……考虑一下。”
李思雨笑着：“别考虑啦，就这么定了。稿子你自己准备，背景音乐什么的我可以帮你弄。对了，这周五放学后第一次排练，别迟到啊。”
她说完就转回去找其他参赛者了，留下孟晚舟沉默地坐在那里。
沈怀序问：“不想参加？”
孟晚舟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太习惯……很多人看着。”
沈怀序：“那就不参加，跟王老师说一声就行，不用勉强。”
孟晚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中午在食堂，四个人照常坐在一起。
陈昊今天特别兴奋：“下周末篮球赛，教练说如果我们赢了，就带全队去吃烤肉！”
林向阳：“那你可得加油了，三中篮球队挺强的，去年把他们赢了，今年肯定憋着劲要报仇。”
“所以更得来给我们加油啊。”
陈昊看向孟晚舟，“你也来呗，就当感受下学校氛围。”
孟晚舟小口吃着饭，闻言顿了顿：“我……看情况。”
“没事，想来就来，不来也没关系。”
沈怀序自然地接话，“反正比赛录像我肯定会拷一份，到时候给你看精彩集锦。”
林向阳推推眼镜，在桌下踢了沈怀序一脚。
沈怀序不明所以地看他，林向阳用口型说：太明显了。
下午放学后，沈怀序本来想约孟晚舟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但孟晚舟说他要去药店买点东西。
沈怀序：“买什么？生病了？”
“感冒药，我妈妈有点咳嗽。”孟晚舟说着，背起书包，“明天见。”
沈怀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想了想，跟林向阳说了声，也朝校门口走去。
药店在学校对面的街上。沈怀序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去了。
店里弥漫着中药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孟晚舟正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盒药。
“沈怀序？”
孟晚舟看到他有些意外。
“我也来买点创可贴。”沈怀序随口编了个理由，走过去，“阿姨咳嗽严重吗？”
“还好，就是晚上咳得睡不着。”
孟晚舟付了钱，把药装进书包：“你不是跟林向阳一起去图书馆吗？”
“突然不想去了。”沈怀序买了个创可贴，“一起回去？”
两人推车走在黄昏的街道上。
九月的傍晚已经有些凉意，路边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沈怀序注意到孟晚舟今天格外沉默，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又都咽了回去。
到中山路时，孟晚舟突然说：“那个诗歌比赛，我决定参加了。”
“真的？不是说不想参加吗？”
孟晚舟低着头：“李思雨好像很期待，而且王老师也提了……不想让大家失望。”
沈怀序皱了皱眉：“你不应该为别人的期待做决定。不想参加就不参加，这没什么。”
孟晚舟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总是这么说。”
沈怀序也停下来，“你不喜欢的事，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
暮色里，孟晚舟的眼睛像两潭深水。他看了沈怀序很久，才轻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话里有沈怀序听不懂的重量。他想追问，孟晚舟却已经转身上楼了。
“明天见。”他在楼道里说，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明天见。”沈怀序站在楼下，看着那扇老旧的单元门，心里像堵了什么东西。
回家路上，沈怀序骑得很慢。
到家时，周惠正在厨房做饭。
沈怀序放下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妈，我问你个事。”
“说。”周惠头也不回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如果有个人，明明不想做一件事，但因为别人期待就勉强自己去做……这是为什么？”
周惠关了火，转过身来：“这得看情况，有时候是懂事，不想让人失望；有时候是害怕，怕不做了别人就不喜欢自己了。”
她看着儿子，“你说的是孟晚舟？”
沈怀序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这两天张口闭口都是他，我又不傻。”
周惠擦了擦手，“那孩子是单亲家庭吧？王老师跟我提过一嘴。这样的孩子往往早熟，也容易想太多。你要是真当他是朋友，就多理解他，但也别替他做决定。”
沈怀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晚饭后他写作业时总走神，最后索性放下笔，翻开手机相册。里面有一张偷拍孟晚舟的照片，照片里阳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沈怀序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点了设为私密。
周三下午有节自习课，王雨桦把孟晚舟叫去了办公室。
沈怀序正在做物理题，看见孟晚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报名表。
“确定了？”
孟晚舟点头：“王老师说可以选一首自己喜欢的诗，不用太正式。”
“那你想选什么？”
“还没想好。”孟晚舟把报名表夹进书里，“可能选一首……安静点的。”
前排的林向阳转过头来：“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要我肯定不敢上台朗诵。去年英语演讲比赛，我在台上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陈昊也凑过来：“这有啥，你就当底下都是南瓜。”
林向阳白他一眼：“那你来当南瓜试试？”
孟晚舟看着他们斗嘴，嘴角微微上扬。那是沈怀序第一次看到他真正意义上的笑，很淡，但真实。
放学后，孟晚舟说要去图书馆找朗诵用的诗。
沈怀序自然地说“我也去”，于是两人又一起去了学校图书馆。
图书馆二楼靠窗的位置是他们常坐的地方。沈怀序摊开作业本，却没什么心思写，目光总往对面瞟。
孟晚舟面前摊着几本诗集，他看得很认真，偶尔用笔在纸上记下什么。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地上。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孟晚舟突然把书推过来：“这首怎么样？”
沈怀序凑过去看，是一首关于雪的诗。诗句很美，但透着寒意。他看完后抬起头：“你喜欢雪？”
孟晚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沈怀序：“锦州的雪景很美，尤其是西山，一片白茫茫的，特别安静。”
他说着，没注意到孟晚舟的眼神黯了黯。
“这首诗……不太适合朗诵。”
孟晚舟合上书：“我再看别的。”
“为什么不适合？我觉得挺好。”
孟晚舟轻声说：“太悲伤了，朗诵比赛应该选更……明亮的诗。”
沈怀序看着他低垂的侧脸，突然很想问：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看的很轻。
但他没问出口。怕一开口，就会打破两人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衡。
最后孟晚舟选了一首关于春天的诗。诗句里有新芽、融雪和鸟鸣，充满希望。但沈怀序总觉得，那不是孟晚舟真正想选的。
离开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推车走在路灯下，影子在身后交叠又分开。
“沈怀序。”快到分岔路口时，孟晚舟突然开口。
“嗯？”
“谢谢你。”他说，声音在夜风里很轻，“陪我找诗。”
沈怀序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谢的，朋友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
孟晚舟没说话，他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昏黄的光线把他整个人笼在里面，看起来温暖了些。
“周六……”
他顿了顿，“如果你没事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妈妈说想谢谢你照顾我。”
沈怀序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真的？好啊！”
“那我周六下午告诉你具体时间，我家……有点小，你别介意。”
沈怀序认真地说：“怎么会，我很期待。”
沈怀序骑车离开时，脸上一直带着笑。
而孟晚舟并没有立刻上楼，他仰头看着四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林晚秋的身影在窗帘后隐约可见。
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之前买的感冒药。其实林晚秋没有咳嗽，他只是需要一个出来的理由。需要一个……暂时逃离那个狭小空间、逃离那些沉重记忆的理由。
沈怀序的热情像夏天的阳光，太炽烈，让他既渴望靠近，又害怕灼伤。他知道自己在贪恋这份温暖，也知道这份温暖可能不属于自己。
孟晚舟深吸一口气，推开单元门，走上楼梯。每一步都沉重，四楼那扇门后，有母亲，还有过往。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怀序正在跟周惠报备周六要去同学家吃饭的事。
周惠有些惊讶：“孟晚舟家？这么快就邀请你去家里了？”
“嗯，说是感谢我照顾他。”
“妈，我该带点什么去？水果？还是点心？”
周惠想了想：“带点水果吧，实在。再带盒茶叶，普通的就行，是个心意。”
沈怀序记下了。他回到房间，打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他拿出手机，给孟晚舟发了条消息：“睡了吗？”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还没。”
“在想朗诵比赛的事？”
“嗯，有点紧张。”
“别紧张，到时候我就坐第一排，你当只给我一个人朗诵就行。”
这次回复来得慢了些：“好。”
沈怀序看着那个“好”字，笑了。他把手机放在枕边，关灯躺下。
窗外的月亮很圆，清辉洒满房间。
而在中山路的出租屋里，孟晚舟正坐在窗前，看着同一轮月亮。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沈怀序最后那条消息。
他握紧手腕，那里有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疤。然后他松开手，轻轻按下一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一个简单的晚安表情。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两个少年，都在等待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