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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周六的早晨,沈怀序起得比上学还早。

      他对着衣柜挑了半天衣服,最后选了件浅蓝色的卫衣和深色牛仔裤,看起来既不会太正式,也不会太随意。

      周惠看着儿子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忍不住笑:“就是去同学家吃个饭,怎么跟要去相亲似的。”

      沈怀序脸一红:“妈!我这叫尊重,尊重懂不懂。”

      “懂懂懂。”周惠把准备好的水果篮和茶叶盒递给他,“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礼貌点。”

      “知道啦。”

      骑车去中山路的路上,沈怀序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到楼下时,孟晚舟已经等在单元门口了。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了些。

      沈怀序看到孟晚舟,莫名紧张一路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他停下车说:“等很久了?”

      “没有。”

      孟晚舟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不用带这些的。”

      沈怀序跟着他走进楼道:“一点心意。”

      楼梯间很窄,墙皮有些剥落,但打扫得很干净。每层楼都有两户人家,有的门口放着鞋架,有的挂着门帘。到四楼时,孟晚舟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门打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飘出来。

      孟晚舟朝里面说:“妈妈,沈怀序来了。”

      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看起来四十出头,眉眼和孟晚舟很像,只是更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她的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笑容温和但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沈怀序礼貌地打着招呼:“阿姨好。”

      林晚秋连忙招呼:“快进来快进来,不用换鞋,家里简单,别介意。”

      沈怀序走进去,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个家。确实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客厅兼餐厅,左手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右手边应该是两间卧室。但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地板擦得发亮,窗台上的几盆绿植长得很好。

      林晚秋说:“坐,晚舟去倒茶。菜马上好,还有一个汤。”

      “阿姨别忙了,简单点就好。”

      沈怀序在小小的沙发上坐下,沙发是旧的,但套着干净的米色罩子。

      孟晚舟端来茶水,杯子是很普通的白瓷杯,但洗得透亮。

      沈怀序真诚地说:“你家很干净。”

      孟晚舟在他旁边坐下:“小了点。”

      沈怀序环顾四周:“小才温馨,墙上那些画是你画的?”

      客厅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都是风景。有山,有树,还有一条蜿蜒的河。

      “嗯,以前画的。”

      沈怀序凑近看:“画得真好。”

      “特别是光影的处理,很细腻。”

      孟晚舟有些惊讶:“你还懂画?”

      沈怀序笑着说:“不懂,但就是很好看。”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油烟机嗡嗡作响。

      林晚秋在里面忙碌着,偶尔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沈怀序注意到孟晚舟时不时往厨房方向看,像是随时准备起身帮忙。

      沈怀序说:“去帮阿姨吧,我没事。”

      “那你……”

      “我看会儿画。”沈怀序站起来,真的开始认真看墙上的画。

      孟晚舟进了厨房。

      沈怀序听见母子俩低声的对话:

      “妈,我来吧。”

      “不用,快好了。你去陪同学说话。”

      “他在看画。”

      “那你去介绍一下……”

      声音很轻,很家常,但沈怀序能听出其中的温情。他站在一幅画前,画的是黄昏的江面,一艘小船孤零零地漂着,天空被晚霞染成橘红色。
      画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署名:晚舟。

      沈怀序看着那艘小船,突然明白了“晚舟”这个名字的寓意,暮色中的一叶孤舟,漂泊,无依。

      “吃饭了。”孟晚舟的声音让他回过思绪。

      小餐桌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很家常但看着很可口。红烧排骨,清炒时蔬,西红柿炒蛋,凉拌黄瓜,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林晚秋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都是家常菜。”

      沈怀序真心实意地说:“看着就很好吃,比食堂强多了。”

      三人坐下吃饭。

      林晚秋不停给沈怀序夹菜:“多吃点,你们高三消耗大。晚舟说你经常照顾他,真是谢谢你了。”

      沈怀序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别这么说,都是同学应该的。晚舟也帮了我很多,我有什么不懂的也都问他。”

      林晚秋看向儿子,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从小就喜欢学习,以前的时候……”

      她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又给沈怀序夹了块排骨。

      饭桌上,沈怀序主动聊起学校的事,篮球赛,诗歌朗诵比赛,下周的月考。
      林晚秋听得很认真,偶尔问几句,大多时候只是微笑听着。

      沈怀序注意到,每当提到“父亲”这类词时,林晚秋和孟晚舟都会有几秒钟的沉默。这不是刻意的回避,而是一种……条件反射式的停顿。

      饭后,孟晚舟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沈怀序要帮忙,被林晚秋按住了。

      她说:“你是客人,坐着,阿姨给你切点水果。”

      沈怀序说:“阿姨,真的不用在忙,我吃得很饱了。”

      林晚秋还是切了苹果和橙子,装在盘子里端出来。她在沈怀序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下,开口:“怀序啊,阿姨想问你个事。”

      “您说。”

      林晚秋的声音很轻:“晚舟在学校……真的还好吗?他不太跟我说学校的事,就说都挺好的。但我怕他报喜不报忧。”

      沈怀序坐直了身体:“阿姨放心,晚舟挺好的。他学习很好,老师同学都喜欢他,就是……有时候不太爱说话。”

      林晚秋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他就是这个性格,从小就这样。以前……”

      她又停住了。这次停顿更久些。

      沈怀序小心翼翼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晚秋摇摇头,笑容有些勉强:“没什么,都过去了。就是希望他能开心点,多交点朋友。”
      她看着沈怀序,眼神真诚:“谢谢你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以前……没什么朋友。”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碗盘碰撞的清脆声响。沈怀序看向厨房方向,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孟晚舟低头洗碗的背影,很认真,很安静。

      “阿姨,晚舟,他是个很好的人。”

      林晚秋的眼睛有些湿润:“嗯。”

      孟晚舟洗完碗出来时,林晚秋已经收拾好情绪,正和沈怀序聊锦州的气候。

      孟晚舟说:“妈,你不是说下午要去超市吗?”

      李秀云站起来:“对对,差点忘了,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沈怀序也站起来:“阿姨我陪您去吧?”

      “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聊。”林晚秋拿起购物袋,“晚舟,好好招待同学。”

      门轻轻关上,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沈怀序重新坐下,看着孟晚舟:“你妈妈人真好。”

      “嗯。”孟晚舟在他对面坐下,“她……一直很辛苦。”

      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点,照在餐桌一角。

      沈怀序说:“墙上那些画,真的画得很好,特别是那幅江景。”

      孟晚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幅画:“那是榕城的闽江。以前我们家就住在江边。”

      “所以叫晚舟?”

      “嗯。”孟晚舟垂下眼睛,“妈妈说,我是在傍晚出生的,那天江上有艘船。”

      很美的意象,但沈怀序听出了其中的孤寂。傍晚出生的舟,注定要在暮色中航行。

      他问:“你还画画吗?”

      孟晚舟摇头:“很久没画了,没时间,也没……心情。”

      沈怀序想说“你可以再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换了个话题:“那个,下周五朗诵比赛排练,要我陪你去吗?”

      孟晚舟说:“不用,李思雨说她会安排。”

      “而且你不是要去看陈昊训练吗?”

      沈怀序说:“训练随时能看。”

      “你第一次排练,万一紧张怎么办?”

      孟晚舟看着他,眼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沈怀序,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沈怀序:“我乐意。”

      “可是……”孟晚舟顿了顿,“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

      沈怀序: “谁说的?”

      “你教我数学题,陪我去书店,还请我来家里吃饭,这不都是吗?”

      孟晚舟不说话了。他起身去倒水,背对着沈怀序,肩膀微微收紧。

      沈怀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问:你手腕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但他知道,这些问题现在还不能问。

      孟晚舟端着水回来,把水放在了他面前:“对了,你要不要看看我以前的画?还有一些在房间里。”

      沈怀序眼睛一亮:“可以吗?”

      孟晚舟的房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但收拾得和外面一样干净整洁。书桌上整齐地码着课本和参考书,窗台上摆着一小盆多肉。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打开,里面是一叠画。大多是素描和水彩,有静物,有风景,也有人物,画的是林晚秋,年轻些时候的样子,笑容温柔。

      沈怀序一张张翻看,看得很认真。在箱子最底下,他发现了一幅不一样的画,用色很暗,画的是雨夜,一扇窗,窗里有个模糊的人影,窗外是倾盆大雨。

      这幅画的角落里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日期。

      沈怀序抬起头:“这张……”

      孟晚舟的表情变了。他伸手想把画拿回去,但沈怀序已经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沈怀序把画放回箱子里轻声说:““画得也很好,你很有天赋。”

      孟晚舟迅速合上箱子,推回床底:“都是以前乱画的。”

      气氛有些微妙。沈怀序知道自己碰触到了某个不该碰的地方。他站起来,假装看窗台上的多肉:“这盆养得真好,我家的总是死。”

      孟晚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它不用经常浇水。”

      “一周一次就够了。”

      两人回到客厅,正好林晚秋回来了。她买了些点心,非要沈怀序带回去。

      “阿姨真的不用……”

      林晚秋把袋子塞进他手里:“拿着拿着,以后常来玩。”

      沈怀序真诚地说:“一定。”

      离开时,孟晚舟送他下楼。在单元门口,沈怀序停下脚步。

      他说:“今天谢谢你,还有阿姨,饭很好吃。”

      孟晚舟点点头:“路上小心。”

      沈怀序骑车离开,骑出一段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孟晚舟还站在楼下,身影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单薄。他看见沈怀序回头,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那天晚上,沈怀序做了个梦。梦里又是雪,很大的雪。但这次雪中有一盏灯,昏黄的,温暖的。他朝着灯的方向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孟晚舟家四楼的窗户。
      窗户里,孟晚舟在画画,而窗外,有一个模糊的、在雪中行走的人影。

      他醒来时天还没亮,窗外一片寂静。他拿起手机,想给孟晚舟发消息,又放下了。
      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就像雪慢慢落下,覆盖大地需要一整个夜晚。

      而在中山路的出租屋里,孟晚舟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腕上那道疤。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疤照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有些伤疤永远不会愈合,有些雨夜永远不会停。

      随后他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画卷里的底色……却遇见,恰好的结局。”

      字迹很轻,像是轻轻一抹便会消失。然后他合上本子,关灯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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