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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热豆浆与皎皎不自知的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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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比昨天软些,林叙白拎着温热的豆浆油条站在三楼时,防盗门比预想中开得快。
沈知夏换了件浅米色的卫衣,头发好像稍微理了理,露出小半张光洁的额头。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林叙白进来,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早餐袋上,又飞快地移开。
“刚出锅的,你试试这个脆油条,配甜豆浆绝了。” 林叙白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转头就看见钢琴上的乐谱 —— 还是昨天那本,只是被人轻轻翻了一页,露出印着《月光》的标题页。
那是德彪西的《月光》,也是沈知夏高二那年准备参加省钢琴比赛的曲子。
林叙白的动作顿了顿,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泛黄的纸页:“我记得你那时候练这个,能把琴房的夕阳都弹得软下来。有次我写稿子写累了,趴在窗边听你弹,总觉得琴键上好像真的落了月光。”
沈知夏正撕开豆浆的吸管,听到这话的动作猛地一顿,吸管尖戳在塑封上,留下个小小的白印。
空气静了几秒,林叙白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碰了不该碰的话题,正想转开话头,就听见沈知夏沙哑的声音:“没弹完。”
“嗯?”
“比赛前一天,琴谱被撕了。” 沈知夏低头吸了口豆浆,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灰尘,“他们把琴谱扔在楼下的泥水里,还说…… 说我这种人,根本不配碰钢琴。”
林叙白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他那时候正在忙着写一篇关于 “青春与梦想” 的短篇,每天泡在学校图书馆,连沈知夏连续三天没去琴房都没察觉。等他知道比赛取消、沈知夏请假时,只看到琴房里空荡荡的钢琴,和地上没清理干净的、被撕碎的乐谱碎片。
他那时候跑去沈知夏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后来就被父母催着去外地参加作文竞赛,再回来时,沈知夏已经办理了退学。
“那些人根本不懂,” 林叙白蹲下来,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沈知夏,眼神亮得像揉了星光,“琴键不是为‘配不配’存在的,是为心里有光的人。就像文字也不是为了被看懂才写的,是为了把藏在心里的话,说给愿意听的人。”
沈知夏抬眼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林叙白的眼睛很亮,里面映着窗外的梧桐树,也映着他的影子,和高中时那个趴在琴房窗边、举着笔记本朝他笑的少年,慢慢重合。
“你那时候…… 在写什么?” 沈知夏忽然问。
“写了个关于钢琴家的故事,” 林叙白笑了笑,从背包里掏出个旧笔记本 —— 封面是磨损的蓝色,还是高中时沈知夏送他的生日礼物,“主角会在月光下弹琴,听众只有一只流浪猫。我那时候觉得,这样的故事才够纯粹,结果编辑说‘太矫情,没人看’。”
他翻开笔记本,找到那页泛黄的草稿,轻声念了起来:“‘他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时,不是在弹奏,是在把月光折成小纸船,放进别人听不见的海里。’”
念完,林叙白抬头看向沈知夏,发现他正盯着自己手里的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模拟弹琴的姿势。
“其实我现在写的小说里,也有这段,” 林叙白合上书,把笔记本放在沈知夏手边,“我想让主角遇到一个能听懂他‘月光’的人,就像…… 就像有人能听懂你的琴一样。”
沈知夏的指尖碰到笔记本的封面,那触感很熟悉,和高中时他把本子递给林叙白时一模一样。他沉默了很久,才拿起一根油条,轻轻咬了一口 —— 脆得刚好,带着淡淡的油香,和记忆里高中校门口的味道,没什么两样。
“明天……” 沈知夏嚼着油条,声音有点含糊,却清晰地传进林叙白耳朵里,“别买甜豆浆了。”
林叙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好啊!那买咸的,加紫菜和虾皮,你以前最爱吃的那种。”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豆浆冒着淡淡的热气,油条的香气飘在空气里。沈知夏低头啃着油条,没再说话,却悄悄把那本旧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在守护什么易碎又珍贵的东西。
林叙白看着他的小动作,忽然觉得,那些被退稿的日子、怀才不遇的郁闷,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他想把这个故事写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眼前这个,还在等着把 “月光” 弹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