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见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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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望向林蔚，见他脸色绯红，眼皮肿的葡萄似的。程澈心疼又庆幸，自己今晚来了，要是不来，他又得闷声不吭地忍着。
那一个个黑夜，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程澈轻轻蹭他的睫毛，悲上心头，抱他坐了半夜，才扶到床上睡下。自己也靠着床头眯了过去。
天蒙蒙亮，他便早早醒来买早餐去。
巷口热闹非凡，程澈在门口排队。偶然间一个抬头，包子铺的窗口一角，压着一封信笺。
心觉奇怪，谁的信会寄到这里？展示在玻璃上？
等到了跟前，他便弯腰查看，旁边还是一行老板写的大字：“请告知王军来取信。”
旁边的大妈也伸长脖子看，一听她们说，才知道原来是一有人的收件地址出了差错，就会找这样一个暂时的寄放点。
随着蒸笼揭开，大朵雾气在他眼前炸开，程澈视线模糊的一刹那，脑子里反而是灵光乍现。
他接过包子一路奔回到林蔚家，再悄无声息奔出了门。
到路口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邮局。”
过节期间，街上行人骤减，一路畅通到了地方，程澈跑进去，里面只有一位值班员。
“请帮我查一下，最近今年西锦苑附近的信件收发有出过什么故障吗？”
值班的帅哥脸上阴云密布，噼里啪啦对着电脑一顿操作。
“没有。”冷淡地回。
“那为什么我寄出去的信，别人都没有收到？”
“拒收了吧？”
“您再帮我看看，是不是什么时候有漏掉过？”程澈双手趴在柜台上，恨不得自己去查。
那柜员脸色不好，但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操作。
好半天才，才说道：“那附近有个邮筒废弃了，你是不是投错了？”
“什么时候废弃的？怎么会废弃呢？”
柜员不为所动，像谈论天气一般无所谓，“前几年市政重新规划了，我新来的不清楚。”
程澈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激起了怒气，“你们为什么不发通知！”
柜员扫他一眼，跟看神经病似的：“怎么没通知，贴张纸看不到啊？难道我们还要挨家挨户敲锣打鼓的通知？”
本来加班就烦，他也没什么好脾气。
说罢低头工作，不再理会眼前这个仿佛天塌了的年轻人。
程澈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忿忿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径直冲回了自己家。
一开门，看到打着哈欠的靳言，抬手就是一拳，将人按在了墙边。
“卧槽，你发什么疯！”靳言眼冒金星，反应过来后也是怒不可遏。狠狠甩开他，也是给了程澈一拳。
“你他妈为什么就不能细心一点！”程澈崩溃大喊，“从小到大我就求你这一件事！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一眼？”
“什么啊..？”靳言被他绝望的神情惊到，愣在原地了。
“那个邮筒早就不用了，早就不用了....”程澈靠着墙缓缓蹲下，“没人告诉我...你们都不告诉我....”
靳言顿时双目圆睁，程澈出去比赛后那段时间的碎片，也重新拼凑了起来。
自己当时是怎么寄信的来着？
早上去上补习班，太阳当空照，眼睛也没完全睁开，嘴里叼着面包，一手骑着单车，路过那个绿油油的邮筒就投篮似的扔进去....
一个月，三十天，加起来半书包的信，他都是这样干的。
的确是从未下去仔细看过一眼....
等程澈自己回来去看，估计那张纸也早就风吹雨打看不清楚了，不，西城的风向来强劲，连房顶有时候都能卷走，别提什么一张毫无分量的薄纸了。
也许从始至终，程澈连那张通知的面都没见到过。
可是....这谁能想得到啊...？
他不是故意的。
靳言大脑也一片空白了，对着程澈的哀痛，他话都说不利索：“我...真不知道...那玩意儿立在那里十几年了，我真不知道...”
他伸手去扶程澈，被他狠狠甩开了，程澈一言不发进了卧室，他妈妈和小姨就坐在客厅，还当是两个孩子跟小时候一样的玩闹，也没有在意。
程妈妈扫了一眼，略显疑惑但并未深究，继续喋喋不休地讲她上幼儿园的混血小儿子，没有将程澈摇摇欲坠的身影放在心上。
总之，除了靳言在门口满脸担忧地徘徊敲门之外，没什么人关注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就像他在大年夜跑出去，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澈好自由，比鸟儿都自由。
鸟儿在笼子里恹恹，主人还会伸出手指逗弄一下，程澈把自己锁在房间一天一夜，最后还是靳言找人撬开了门。
只有他怕程澈真的会想不开死掉，就像小时候自己把煤气罐点了一样。
一开门，就见他平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帆布包，里头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得什么。眼睛睁着，人却像具死了几百年的尸体。
“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再跟林蔚去道歉，你别再折腾了哥。”
真心实意的哥，长这么大就叫过几回。
“没有用。”程澈一下一下眨眼，声音又低又痛：“他那么难过，我怎么也弥补不了了。奶奶病重，他只有一个人，你说他....怎么过来的？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昨天却要把自己灌醉才睡得着...他那么难过...”
你也很难过，靳言心里五味杂陈，默默地说着。
自己这次真的是犯天条了，他完了。
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呢!
“你先别要死不活，他能跟你相处这么多天，能跟你说出那些话，那说明他还是一步步敞开心扉的，以前过得苦，以后就不要让他苦啊！我们得往前看，帮林蔚走出来才对，要是你也萎靡不振了，那你俩都完蛋了...”
“这样，你先好好吃饭，振作起来，我去找林蔚解释。”靳言摇晃他，苦着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吗？”
程澈静止不动，咸鱼一样，“不是，要是我后来接他的电话，多去看他看他几次，就不会错过那么多了....都是我的错。”
“行，那都是你错，那你起来戴罪立功啊！”
靳言心里愁苦得要命，他一学期看过的伤痛文学堆起来都没他俩这样的，这大好青春，咋就成这了？
程澈还是了无生气。
“喂，你再这样我就给林蔚打电话，说你要死了，叫他来奔丧！”
说着，靳言开始翻找手机。
程澈垂死病中惊坐起，捏着他的胳膊不让打。“别，他会更不喜欢我..”
“那你就正常一点，把自己收拾利索点儿，等我的好消息。”靳言威逼利诱，既然事情跟自己有关了，那就义不容辞了，“我保证你俩在开学之前和好如初，行不行？”
程澈眸光一亮，又难掩怀疑：“你不要乱来。”
“不会！”靳言把他拽起来，“就这么说定了，起来洗把脸，你现在真的无敌丑...”
另一边，林蔚正从沈皓白他们家出来，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阳光映在他的侧脸，眼神没有焦点，是个放空的状态。
那天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家里只有自己，难道程澈来又是他做梦了？
做梦了也好，不然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就真的太丢脸了。
可一看桌子上的早饭，就知道他这脸是捡不回来了。
嚼着包子，他还一边思索程澈怎么跑了个没影，后来忍不住发了条短信，也是没有回复。他有难免自嘲，是啊，他妈妈回来了。
程澈肯定是要在家好好过年的，自己...又想得有点多了。
所以他也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去滨河路的长椅上看了一下午的鸽子。
晚上回来，接到老孙的电话，要他过去拜年。
本该是自己主动地，林蔚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自从上次看到赵胜和程澈打得那一架，他就不想再浑浑噩噩了，自己好像无形中影响了许多人。
这样很不好。
所以他一定得正常生活，平静地生活，虽然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但尽力吧，很多事，演得多了也会成真。
新的一年，就跟这美好的天气一样，亮亮堂堂的过下去。
悠悠然走到家门口，一抬头，是个意想不到的面孔，靳言在门边站着，愁眉苦脸的样子。
见到自己过来，才笑起来：“林蔚 ！新年好啊！”
“你也是，新年好。”林蔚开门带他进去，“找我有事吗？”
靳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露难色：“有。”
屋里就那么点儿地方，林蔚又坐在床边，见他那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心里难免一紧：“怎么了？”
是程澈出了什么事？
“林蔚，我....我对不起你”靳言言辞恳切，不见往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
“那一年，程澈去了外省参加竞赛，他拜托我给你寄信，但是...”靳言吸口气，低下了头，“我太不细心了，没有看到邮筒停止使用的通知，所以那一个月，你才没有收到程澈的信....”
林蔚呆滞着做不出反应。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依稀的鞭炮声。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又好像每个字都听懂了，字句在脑子里撞来撞去，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靳言开合的嘴。
“他没忘记过你。”靳言匆匆看他一眼，又错开目光，“程澈你也了解的，挺独来独往一个人，连他爸妈都不在乎的，更别说我们这些亲戚了，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天天跑来我家求我...但我还是搞砸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蔚怔怔坐着，不愿意相信这样荒诞的理由，“可他连我的电话都没有接...”
“唉 ，就是他那个臭脾气啊。认定是自己的东西，就恨不得一辈子霸占着。”靳言期期艾艾解释：“不不是说你是东西的意思，就是他太在意你了。他去看过你几次，你都不知道吧？”
林蔚茫然摇头，没有丝毫的印象。除了自己来西城看他那次，那几年的关于程澈的记忆是一片空白，连个影子都搜寻不到。
“但好像你身边都有人，玩得还挺开心，他就生气了。那真是生了好大的气，把自己关在家里发疯，差点饿死在房间里...”
林蔚奋力去回想，曾经有哪一刻是被自己忽略的，忽然，他想起镇上那个匆匆而过的，自己没有追上的身影。
难道那一天真的是程澈来看自己？
“没想到闹了几天脾气，你连电话也不打了，信也收不到了...”靳言又叹口气，“他...他就觉得是你把他给忘了，不知道该说胆小还是自尊心太强，他就硬扛着，然后三天两头进医院...”
林蔚脸色苍白了，轻声问：“他生什么病？”
“啥都有，他体质很弱的。温度变化就要感冒，一感冒就是肺炎，从来不好好吃饭，胃估计也是千疮百孔了吧。”
说到这里，靳言稍一思索，还加了点主观判断：“他心理肯定也不怎么健康，有时候疯疯的...不过也不怪他，小时候他爸妈都太忙，老把他锁家里，估计有点影响...”
至于，程澈点煤气罐的事儿，他还是瞒下了，别把被人吓跑了。
他身体不好..怎么会呢，明明在庙川 的时候，都是跟自己漫山遍野跑得，雪里来雨里去的也没见他生过病，怎么现在这样了...
林蔚的心跳一下，痛一下，呼吸慢慢粗重起来。
“林蔚，我知道我根本没资格跟你说什么，我没经历过你那么多，但是你能不能别再讨厌程澈了，你要是生气，就讨厌我吧。他从来没朋友，爹不疼妈不爱，好不容易在庙川遇到个你，还被我害成这样，挺可怜的。”
林蔚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都是命，谁也怪不了。你别自责。”
靳言被这个称不上笑的笑点燃了希望，他抓上林蔚的手，“不不不，你还是怪我吧！我没脸再说什么了。但是林蔚，我们还小呢，能不能..能不能就当他是你认识的新朋友，从头来过？”
林蔚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既没有肯定也没有拒绝。只是手脚冰凉，血液倒流一般。
“程澈老说你很喜欢看烟花，过年总是拉着他在院里坐着，明天是迎财神的日子，我们会去滨河路放烟花，你来吗？”
林蔚还是没什么回应，如果程澈是一具平躺的尸体，那此刻的林蔚就是一具冰封过的静坐干尸。
苍白，美丽，无神。
靳言能说得都说了，回溯过去，着眼当下，展望未来，这一整套他爸交给他的人情处事流程都用完了，成不成的真是得看命。
愧疚烧得他坐立难安，虚虚拥抱了下林蔚：“都过去了林蔚，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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