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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哪来的减速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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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序在一个门口摆着几盆半死不活绿植的旧书店前停下。
书店门脸很小,木头门上的漆已经脱落,窗户玻璃蒙着厚厚的灰,里面光线昏暗,看不清具体。
门上挂着一个歪斜的木牌,用褪色的红漆写着两个字。
“闲斋”。
他推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铜铃发出沉闷暗哑的“叮”一声。
玄咎跟着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内更暗,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陈年茶叶又混合了别的什么的沉闷气味。
书架高而拥挤,塞满了各种老旧书籍,地上也堆着成捆的报纸和杂志,几乎无处下脚。
柜台后面,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稀疏的干瘦老头,正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用放大镜看着手里一本破旧的线装书,对进来的人恍若未闻。
白序走到柜台前,站定,没说话。
老头过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从老花镜上方瞅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含糊地咕哝了一句。
“随便看,不买别乱翻。”
“老斋主,”白序开口,声音平稳。
“找点旧闻,关于城北槐荫路,沈家,二十一年前夜半哭声的剪报,有更全的吗?” 老头翻书的手停了。
他没抬头,只是握着放大镜的手指紧了紧,骨节泛白,过了几秒,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
“没有。早没了。”
“听说斋主这里,收着不少别人没有的边角料。”
白序从口袋里摸出那包没拆封的烟,放在柜台上,轻轻往前推了推。
“价钱好说。” 老头终于放下了放大镜和书。
他摘掉老花镜,用一双浑浊但此刻格外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白序。
又扫了一眼他身后倚在书架边,正百无聊赖用哨子轻碰自己嘴唇的玄咎。
“后生,”老头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这个年纪的人特的看透世事的疲惫和警惕。
“有些边角料,沾手了,就甩不脱,沈家的事…水浑,淹死人。”
“知道水浑,才来找识水性的。”
白序说,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只要当年的剪报,和…斋主后来听到的关于沈家静了以后,还有谁在打听他们的风声,别的,不碰。”
老头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看了一眼那包烟。
最终,他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弯下腰,在柜台下面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巴掌大的扁扁包裹,放在柜台上。
“就这些。”
“当年的剪报,我私下留了一份底。”
“后来…确实还有些不开眼的,或是不怕死的,来问过”
“名字没有,模样记了个大概,什么时候来的,问了什么,都写在后面一张纸上了。”
他用干枯的手指点了点油布包。
“东西拿走,烟留下,以后…别来了。” 白序拿起油布包,入手很轻。
他点点头,将烟留在柜台上,转身就走。 “后生。”
老头在他拉开门时,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铜铃声掩盖。
“沈家是‘鬼’,打听沈家的…也不一定是‘人’。小心点,夜路走多了…” 白序脚步没停,推门走了出去。
玄咎吹了声口哨,跟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沉闷的铃声再次响起,然后被关在门内。
门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白序将油布包揣进怀里,辨明方向,朝着另一条更僻静的小路走去。
“这就完了?”玄咎跟上来,有点意犹未尽。
“我还以为能听到点更刺激的‘交易’呢。”
“那老头,身上有股子…陈年的惊味儿,不过藏得挺深。”
“他是很早以前的外围线人之一,退隐很多年了,只卖不涉险的旧消息。”白序边走边说。
“但他记性很好,也谨慎,他提供的后来打听者的信息,可能比剪报更有用。”
“你觉得,跟踪我们的人,会不会也在他那张名单上?”
“有可能。”
他们拐进一条更窄的几乎没有行人的断头巷。
巷子尽头是一堵高墙。
白序走到墙边,停下,背对着巷口,从怀里拿出油布包,准备拆开查看。
就在他手指碰到油布包系绳的瞬间。
旁边一处低矮的堆满破烂杂物的院墙阴影里,毫无预兆地,猛地扑出一道黑影!
速度极快,带着风声,直抓白序手中的油布包!
几乎在黑影动的同一时刻,倚在巷口墙边的玄咎,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手中一直把玩的黄铜哨子,被他塞进嘴里。
没有嘹亮的哨音。
只有一声极其尖锐、高频、仿佛能刺穿耳膜、直钻脑髓的无声声音,以他为中心,骤然炸开!
没有实质声音,却化为一股狂暴混乱的精神冲击,狠狠扎向那扑出的黑影,以及其可能存在的同伙方向!
黑影扑出的动作骤然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头部,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在半空中显现出刹那的扭曲。
而白序,在黑影扑出的瞬间,已然后退半步,不是躲避,而是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握着油布包的手没动,另一只空着的手,对着那凝滞的黑影,用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停止了。
那黑影周围的空间,像是突然变成无形的胶体,将他扑击的动作死死锢住,连他脸上因痛苦和惊骇而扭曲的表情,都仿佛被定格。
玄咎的哨子还在持续,如同刮擦玻璃的噪音在精神层面回荡,干扰着可能存在的其他袭击者的感知和行动。
白序虚空轻点的手缓缓收回。 “咔…咔嚓…” 什么东西在内部被强行捏碎的细微声响,从黑影体内传来。
黑影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序手指松开。
凝滞感瞬间消失。
黑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跌落,重重摔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口鼻溢出少量的血沫,眼神涣散。
显然遭受了重创,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精神乃至某种更深层东西的破碎。
玄咎哨子从嘴边拿开,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兴奋和某种扭曲满足的表情,盯着地上抽搐的黑影。
“嘿…逮到一只,味道…有点熟悉啊,像是早上市场里飘过来的?”
白序没看地上的人,而是抬眸,目光冷淡的扫向巷子两侧的墙壁上方,以及更远处的屋顶。
“还有。”他低声说,声音冰冷。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两侧墙头,以及他们来时的巷口方向,同时出现了三道身影,无声无息,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这三人都穿着深色便服,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睛。
他们手中,没有枪械,而是握着一种奇怪的短棍,短棍表面铭刻着暗淡的与沈家符号风格相近的扭曲纹路。
是沈家的人。
而且,看气息和装备,不是低级匠人,更像是…专职清除和抓捕的执事? “交出东西,留你们全尸。”
巷口那个最高大的蒙面人,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手中的短棍微微抬起,对准了白序。
白序看了一眼手中完好无损的油布包,又看了看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伙。
最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住他们的三个蒙面人。
“原来,尾巴不止一条。”他缓缓说道,将油布包重新揣回怀里,贴身放好。
然后,他抬起了双手。
不是投降。
左手掌心向上,阴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缓慢旋转,散发出幽幽的冰冷的微光。
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对着巷口那个发话的蒙面人,然后,轻轻向下一按。
“趴下。”
他平淡地说。
瞬间!
以他右手所对的方向,巷口那一片区域的空间,重力被加强!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地面上的尘土碎石纷纷跳动。
那个高大的蒙面人首当其冲,他闷哼一声,双膝一软,竟控制不住地要向下跪倒!
他手中的短棍爆发出暗红色的光芒,试图抵抗,但棍身上的纹路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另外两个墙头的蒙面人见状,毫不犹豫,同时挥动短棍,凌空扑下!
短棍带起诡异的暗红色轨迹,如同两条毒蛇,分别噬向白序的头颅和玄咎的后心!
玄咎早在白序动手的瞬间就已动了。
他不是后退,而是迎着扑向他的那个蒙面人,直接撞了过去!
在即将接触的刹那,他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擦着短棍的轨迹滑过。
同时,一直握在手里的黄铜哨子,被他狠狠扎向对方因挥击而暴露的腋下!
没有金属入肉的闷响。
那蒙面人却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叫,如同被烧红的铁钎捅进了神经最密集处,整个人动作瞬间变形,短棍脱手,捂着腋下踉跄后退。
而扑向白序的那个蒙面人,短棍眼看就要触及白序的太阳穴。
白序甚至没有转头看他。
他只是左手手腕一翻,掌心旋转的阴币,对准了扑来的身影,轻轻往前一送。
一枚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由纯粹冰冷规则凝聚而成的白色光点,从阴币中心射出,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蒙面人的眉心。
蒙面人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杀意瞬间冻结,然后被无尽的冰冷和空洞取代。
他保持着挥棍向前的姿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直挺挺地从半空跌落,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再无声息。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只有眉心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霜痕,迅速蔓延,覆盖了他整个面罩下的脸庞秒杀。
巷口,那高大蒙面人还在拼命抵抗着无形的重压,眼看同伴一个照面就诡异死去,另一个重伤踉跄,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惊骇。
他嘶吼一声,不再试图攻击,而是猛地将手中短棍往地上一插!
短棍上的暗红纹路疯狂闪烁,然后“嘭”地一声炸开,化为一股浓郁的带着强烈精神干扰和腐蚀性的暗红色烟雾。
雾气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也暂时干扰了那无形的重压。
烟雾中,传来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声。
他想跑。
白序皱眉,正欲有所动作。
旁边,刚用哨子手法重伤一人的玄咎,却忽然吹响了手中的黄铜哨子。
这一次,是真正的嘹亮而尖锐的哨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性的韵律。
瞬间压过了烟雾的遮蔽,清晰无比地传入正在狂奔的高大蒙面人耳中。
那蒙面人狂奔的脚步猛地一个趔趄,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恐怖或混乱的声音,抱住了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速度大减。
但就这片刻的耽搁,他已冲到巷子转角,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
白序没再追击。
他右手放下,巷口那恐怖的重压感瞬间消失。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蒙面人,和那个被玄咎重伤、还在痛苦抽搐的以及最早偷袭被规则反噬、已然昏迷的那个。
“清理现场,带走有用的。”
他对玄咎说了一句,自己则快步走到巷口,捡起那根被丢弃,已经失去光泽的短棍。
又从那死去的蒙面人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出一个皮质的小袋,里面有几张符纸和一块刻着沈家鸟形符号的木牌。
玄咎则利落地在那两个活口身上补了几下,确保他们彻底失去意识和反抗能力。
然后从他们身上也搜出类似的小袋和木牌,连同他们掉落的短棍一起收起。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从遇袭到结束,不超过两分钟。
远处似乎传来了被哨音惊动的隐约的人声。 “走。”
白序将东西收好,辨明方向,朝着与安全屋相反,更复杂的居民区更深处快步走去。
玄咎吹掉哨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将它重新挂回颈间,脸上带着一种干完坏事般的餍足而兴奋的笑容,快步跟上。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迷宫般的老旧街巷深处,只留下巷子里一片狼藉,和三具(两个昏迷,一个死亡)沈家执事的躯体,在午后逐渐倾斜的阳光下,慢慢变冷。
远处城市的声音依旧喧嚣,掩盖了这偏僻角落短暂而致命的冲突。
但有些线,一旦被扯动,引起的动静终将扩散开来。
白序和玄咎带着缴获的物品和情报,在复杂的巷弄中穿梭,绕了很大一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朝着安全屋的大致方向折返。
位面匹配的倒计时又跳过了一个小时。
三天十八小时二十七分。
沈家老宅地下,那个沉睡的老祖宗锚点,中心那暗红色的光点,似乎又急促地闪烁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