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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乞讨爱的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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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音乐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苏晚穿着那件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烟灰色高领毛衣,像一抹幽魂,躲在廊柱的阴影里。他看着沈砚清与楚然在众人的簇拥下入场,楚然穿着优雅的演出服,沈砚清则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正装,手臂绅士地虚扶着楚然的腰。他们接受着闪光灯与赞美,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苏晚的心像被无数细针扎刺。他觉得自己卑劣又可笑,像个躲在暗处窥视别人幸福的窃贼。演出即将开始的铃声响起,人群涌入音乐厅。他没有票,也无法鼓起勇气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砚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内。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音乐厅侧门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附近,这里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模糊而华丽的钢琴声。是楚然的演奏。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世界近一些,离沈砚清近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一瞬。一阵熟悉的、冷冽的松木香气淡淡飘来。
苏晚猛地睁开眼。
沈砚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只有他一个人。他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脸上带着一丝演出结束后慵懒的倦意,眼神却清醒而锐利,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盯上猎物的猛兽。
“果然在这里。”沈砚清的声音很轻,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像只找不到家的小野猫。”
苏晚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伪装的坚强,在真正面对这个男人的瞬间,土崩瓦解。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
“我……我很想你……”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尊严。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水源,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哪怕那可能是毒药。
沈砚清闻言,非但没有动容,反而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想我?”他向前一步,将苏晚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想我哪儿?”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慢条斯理地扫过苏晚泛红的眼眶,微微颤抖的嘴唇,最后落在他因紧张而不断滚动的喉结上,“是想起我怎么掌控你的时间,怎么决定你穿什么,怎么评判你交的朋友……还是想起,我怎么在床上,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露骨而羞辱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在苏晚身上。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充满掌控与屈辱的细节,伴随着这句话汹涌回潮。
“说啊,”沈砚清的声音带着蛊惑,又透着冰冷,“你想我什么?连自己想我哪里都说不出来,你的‘想’,未免也太廉价了。”
苏晚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说自己想念那种被他全身心关注的感觉,想念那种即使痛苦也觉得自己“存在”的实感,想念那种被他视为“独一无二”的扭曲肯定……但这些话,如何能说出口?它们本身就在证明着他的卑贱与病态。
看着他窘迫、羞耻却又无法辩驳的样子,沈砚清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满足。他享受这种完全掌控对方情绪,甚至掌控对方自我认知的感觉。
“看来是说不出来了。”沈砚清似乎失去了耐心,语气重新变得冷淡,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他后退半步,拉开了与苏晚的距离,仿佛靠近都会玷污他自己。
“苏晚,你还是这么……”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最终选了一个最伤人的,“无趣。”
苏晚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沈砚清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清冷禁欲,仿佛刚才那个吐出露骨话语的人不是他。“巴巴地跑过来,说一句空洞的‘想你’,然后呢?指望我像捡流浪狗一样把你捡回去,重温旧梦?”他嗤笑一声,“我对回收垃圾没兴趣。尤其是……连怎么讨好人都不会的垃圾。”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苏晚身上的毛衣,带着明显的贬斥:“穿上过去的衣服,也找不回过去的感觉。你连最基本的,‘调情’都不会,笨拙得让人倒胃口。”
“我现在对你,”沈砚清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如同最终判决,“没兴趣。”
说完,他不再看苏晚瞬间灰败绝望的脸色,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又关上,引擎发动,载着那个轻易将他打入地狱的男人,绝尘而去。
苏晚僵立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那句“没兴趣”、“倒胃口”、“不会调情”。通风口里传来的钢琴声似乎变成了尖锐的嘲笑,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的卑贱乞怜。
他以为自己送上的是思念,在对方眼里,却是连“调情”都不懂的、令人倒胃口的垃圾。
冷风灌进他的衣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心已经先一步冻成了冰坨。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他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肯定”,连最后一点可怜的“价值”,都被沈砚清亲手碾碎,弃如敝履。
而这一次,连顾晏那边……他似乎也回不去了。他亲手撕碎了顾晏给予的信任和温暖,将自己彻底放逐到了这片无人救赎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