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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快速适应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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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父起初以为她是落水受惊,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去吉祥街,请王大夫过来给小姐瞧瞧。”他沉声吩咐,随即又转向女儿,语气放得极轻,“黎儿,跟爹说说,是不是吓着了?”
他看向一旁的舒可:“小姐一直没说话吗?”又转向管家,“府医呢?诊过没有?这样子怎会无事?”
“小姐……许是落水受了惊吓,一时还没缓过来。”舒可低声道,不敢多言,生怕清林苑那位老太太再借题发挥。
王大夫来得很快,诊脉后,捻须沉吟:“舒大人,小姐脉象浮滑中带涩,似是惊惧交加,邪风入体,扰了心神……依老夫看,怕是……心智受损,忘却了一些前尘旧事。”
太好了!神医呀! 舒月黎心中狂喜。
“老夫开几剂安神定惊的方子,好生将养着,或可慢慢恢复。”
她又开始用一种清澈又迷茫的眼神观察。
“小姐,那位……是您的祖母,舒家老太太。”舒可小心翼翼地提醒,生怕刺激到她。
舒月黎望向那位被簇拥着、眉宇间透着严厉的老夫人,乖巧地垂下眼帘,心中却飞速分析:大家长,重规矩,似乎更偏疼二房三房,是人际关系中的关键节点,需谨慎应对。
众人退去后,舒月黎独自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望着绣工精美的帐顶。
既然来了,又是尚书府千金,美貌家世都有,这把牌不算差。这躺平人生,看来得换一种方式重新开始了。
首要任务,是摸清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舒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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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昨日落水,是谢家小侯爷谢子睿救了您。”舒可继续,“老爷已经备了厚礼去谢府道谢了。”
谢子睿?舒月黎脑中立刻调出舒可零碎描述的信息:侯府嫡子,名声……颇为浪荡,救了自己,当众湿身相贴……很好,开局就是绯闻缠身。
“现在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关于我的……谣言?”她问舒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忐忑。
舒可支吾着,最终还是点头:“都怪那个江翎羽!到处散播您和谢小侯爷的闲话!”
舒月黎若有所思,江翎羽,户部侍郎之女,潜在竞争对手,攻击性强,手段略显低端但有效。结合落水前的冲突,动机明确。
霍祯翻墙来看她时,气得脸颊鼓鼓:“月黎!那个江翎羽太可恶了!现在满城风雨,她还想跟我姐姐争太子妃之位呢!”
舒月黎拉着她的手,依旧是一副-我很好奇但我忘了的无辜模样,听到满城传闻不由微眯双眸又神情自若的抿了口茶:“祯儿,你说……要想一夜之间,让全京城都知道一件事,需要怎么做?”
霍祯被她问得一怔,顺着思路想:“那得茶楼酒肆、勾栏瓦舍,连街边小贩都得说道……还得有人把话递进各府内院……”她说着,自己也品出不对劲来,“是哦,光靠她们几个闺阁女子嚼舌根,哪能传这么快?为了搬弄是非,她们户部特别下本钱啊?”
舒月黎垂下眼眸,长睫掩盖了其中的锐利。
信息传播速度异常,背后可能有更大推手和资源支持,这已不是简单的闺阁斗气。
“算了,不想她了。”舒月黎眯眼摆摆手,露出些许疲惫,“关键是现在怎么办?我的名声……”
她看向霍祯,又像是自言自语,脱口而出的话让她意识到,她,已丝滑切入。
“舒伯父最疼你了!”霍祯肯定道,随即压低声音,“不过……瞧着你家老太太好像有点心思……”
内部意见不统一,父亲是盟友,祖母是变量。
晚间,舒可带回前院消息,印证了霍祯的担忧——谢家老侯爷果然派人递了话,暗示愿为“保全舒小姐清誉”负责。
舒父当场回绝,但老太太态度暧昧。
“小姐!又吵起来了!”
舒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怎么了?”
“老太太说……若谢家诚心求娶,咱们就该应下!”
“什么?!”舒月黎猛地站起,“这老太太是非不分吗?我好歹是她的嫡亲孙女!”她在房里来回踱步,越想越气,“我看她是老糊涂了!这么急着收聘礼,难不成尚书府要破产了?”
“小姐,您小点声!”舒可吓得魂飞魄散。
“我看她就是偏心!偏着二房三房!我在她眼里,只怕比三房那个庶出的好不了多少!”
“别人家嫁女都想着强强联合,最不济也要门当户对。她倒好,巴不得我跳火坑,去给那个……”
“谢小侯爷……”舒可小声补充。
“去给人家当不知第几房的太太,然后她嫡亲的孙女就在内宅里跟人斗得你死我活!”
“小姐!这、这哪是闺阁女儿该说的话!”
“啊啊啊!我才刚来,好日子一天没过,就要开始宅斗了吗?!”舒月黎悲愤地趴倒在桌上,声音闷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屋顶上。
“少爷,咱还……还进去吗?感觉舒大小姐马上就要骂到您头上了。”
“……再听听。”谢子睿眼底闪过兴味。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话这么密的大家闺秀。往日只觉得这些小姐们矫揉造作,眼前这位,倒是鲜活有趣。
冷静,我必须冷静。
“父亲那边怎么说?”舒月黎重新坐直。
“老爷当然是一口回绝了!可是……老太太闹起来,没完没了啊。”
舒月黎面如死灰,拉住舒可倒水的手臂:“我爹他……不会是个愚孝的吧?”
“小姐!”舒可急得跺脚,“您可千万别再胡说了!”
屋顶的谢家侍卫听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尚书千金?他偷瞄自家少爷,却见少爷嘴角微勾,似乎并不生气。
舒月黎扶额苦笑。看来父亲这边未必完全靠得住,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只剩下舆论漩涡里的另一位当事人了。
去找他?怎么谈?他在谢家处境似乎也不好,万一他真顺水推舟怎么办?还得再想想。
舒月黎扶额苦笑。看来父亲这边未必完全靠得住,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只剩下舆论漩涡里的另一位当事人了。
去找他?怎么谈?他在谢家处境似乎也不好,万一他真顺水推舟怎么办?还得再想想。
“舒可,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姐……”
“放心,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对策。明天再说,乖,出去吧。”
舒可忧心忡忡地退下,刚出门便撞见舒父。“老爷。”
“起来吧。小姐睡下了?”
“是……”
“也好。今日前院之事,不必与她多言。”
“奴婢明白。”
舒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是夜,她躺在床上,梳理着纷乱的信息线。
落水是意外还是阴谋?
江翎羽是主使还是棋子?
谢子睿出手相救,是巧合还是……?
还有那个看似偏心的祖母……
舒月黎心绪难平,细微的瓦片轻响便引起了她的警觉。她轻轻抚过枕下,舒可悄悄为她寻来的,一支锋利的银簪,不由叹息,久久未眠。
躺平的前提,是安全和自主。在摸清规则、积蓄力量之前,如今这状态是好的保护色,还需暗中观察、精准防御,才是生存之道。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摇曳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人影,静静立在院墙阴影下,看着那扇熄了灯的窗户,许久,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舒可,你信我吗?”她问。
“小姐!奴婢的命都是夫人救的,此生只忠于小姐一人!”
“好。”舒月黎目光沉静,“那我们现在开始,要为自己打算了。
第一,你想办法,不着痕迹地让爹爹知道,老太太屋里的白玉观音,并非二房所送而是江家夫人前日借二房手送来‘祈福’。
第二,去找霍淑云姐姐,就说我病中恍惚,梦见落水时,岸边有双绣着金线云纹的靴子……请她帮忙留意,京中哪位贵人常穿此类靴子。”
舒可虽不解其深意,却坚定点头。
舒可还没回过神,舒月黎便又开始盘算着,无论如何既已知晓断没有受气的必要,舆论战的精髓,不是澄清,是颠覆。
于是让舒可俯身上前小声与舒可问道:“我,可有钱?”
舒可疑惑的也点了点头,舒月黎招手让她在近些,耳语片刻,舒可不由眉头紧蹙,瞳孔也放大起来,脑袋轻点。
利用现有资源,借力打力。父亲靠得住只怕有得半分愚孝还得自己想想办法,这舆论中心的另一位好似在家也不好过,霍淑云信息渠道当是更广。
舒可的动作很快,看来,钱,在哪都是好东西。
重金请京城最好的说书先生,把谢子睿书写成路见不平的侠士,就那命悬一线的弱女。
舆论反扑→散播“江家女求爱谢小侯爷不成,恶意造谣”的“真相”。
二天后,舆论彻底反转。
茶楼酒肆都在夸谢小侯爷英勇,骂江家小姐恶毒。
更妙的是,江翎羽被她爹禁足了。
而这两日,舒月黎看似安心在院子里“养病”,实则通过舒可和偶尔来访的霍家姐妹,像海绵一样吸收着信息、这个家族、这座京城的一切信息。
这日,教习嬷嬷终于被父亲想办法送走,美其名曰“小姐需静养,不宜劳神”。老太太虽有不悦,但舒父态度坚决,她也只好作罢。
傍晚,舒月黎在院中桃树下小憩,石桌上放着舒可刚沏的安神茶。
一片桃花瓣悠悠落下,她伸出手,花瓣却并未落在掌心,而是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拈了过去。
舒月黎抬眼。
月光下,他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眼神清澈透亮,偏偏嘴角那抹笑意带着惯有的轻佻。此人果然如传闻般孟浪,不可过多纠缠。
“舒大小姐,两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他语气随意,目光却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带着审视。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疏离,并未发声。
谢子睿轻笑一声,自顾自在她对面的石凳坐下。
“你想怎么做?”舒月黎问。
谢子睿微微一顿,心中暗叹,她这般直接,倒省了诸多虚与委蛇。
“你想怎么做?”和“你想做什么?”含义截然不同。她直接跳过了试探与质问,切入核心,寻求的是解决方案,而非解释。
“谢家……”他略一沉,“五年前的军需贪墨案,你可还有印象?”
大瓜!这是能听的吗?舒月黎心头一紧,这恐真会与他绑定在一起,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
她强作镇定,斜后靠了去。从容的姿态,反倒让谢子睿误以为她深藏不露,胸有成竹。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看着她,目光深邃。
What?大哥你搞什么?
舒月黎内心吐槽,身体往前动了动又往后一靠,神色放松,脸上带着三分讥诮、五分友善和两分不解。
“谢小侯爷既然甘做这梁上君子,想来不是为了专程来问我----是否---值得信任吧?”
她舒展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温婉,骨子里却透出一种历经世事的审视与从容。
“看来我没救错人。”他轻笑。
“看来谢小侯爷救人也分高低贵贱价值取舍”确实,那日是发现舒月黎的丫鬟才紧跟上前查看,怎么能不算呢。
只是她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不由让人怔了怔。
“价值取舍?这词倒是新鲜。”谢子睿眼中一闪而过的激赏。
“谢家不似霍家行伍出身,但祖上亦是军功起家。元立三年,我二叔卷入军需贪墨案,牵连全族。幸得圣上念及旧情,法外开恩,保住了爵位,未伤及根本。”此刻的谢小侯爷敛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面无波澜,语气收敛。月光照亮他俊朗的侧脸,却照不散眼底沉积的阴霾。
就是说哪里有那么多纨绔,帝王宗亲、天子脚下,没有心术真不好过活,还得多见见才行。
“府上……可有贵人?”她试探道。
“嗯?”
“你不是说,军队贪墨案吗?既然都牵涉家族,那是大案咯”停顿了下,看着他继续说道,“你这样子可不像只是被保爵的落魄户”舒月黎看着他又勇又怂的说了出来。
他笑了笑,仿佛瞬间驱散了些许阴霾:“我姐姐是宫中贵妃。”
该死,舒可怎么漏了关键信息
“不是说……帝王多薄情吗?”她下意识追问。
“陛下与我姐姐,算是自幼相识。”见她眼神瞬间充满好奇,他无奈补充,“不过,我嫡姐待字闺中时,心仪之人并非圣上。”
“哇,所以是皇上……横刀夺爱?”
“你胆子可真大。”谢子睿失笑,却并未否认。
“就像你说的,帝王薄情,即使有真情那比得了王朝万分”他很平静,看着院落流水,静静趟过。
这个院子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是花了好一番心血,夜晚徐徐阵风将春意散了一地,他身后茶椅斜靠着的桃树花朵开的紧实在微风下只有少量花瓣散落顺着水流飘走。
“可就那一分真情也足以保全,何况我们谢氏一族是还是有根基”
嗯?所以是皇帝也忌惮的世家大族?莫不是有圣上的推波助澜?果然还是封建君主专制和宗族家长制,如果这样,那这个社会实际上还是族权与政权相结合。
“五年前的贪墨案,我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有怀疑对象吗?”
“有,我告诉你之前需要帮我做件事”
当我正盯着他看时他顿了顿,移去与我对视的眉眼,也靠在了椅上,提着的气舒了出来。
“徐公爷的小儿子,有只暗卫队取名武卫实际上是收集各家情报包括邻国”
我疑惑看着他,什么意思?要我去偷?不对,我又没武功没身手,他笑了笑俯身向前。
“他书房有块麒麟玉,可以调取任意卷宗”“后日,徐国公府有场寿宴,他,应该会出席”
“应该?”
舒月黎疑惑地看着他,总不是让我去偷吧?我可没那飞檐走壁的本事,在心中颤颤想着,面露狐疑。
“这位小公爷深居简出,不常在各家宴席上露面。”
“皇上知道?”
谢子睿点了点头。
果然是帝王心术,给一点名和少量的钱就能把大族笼络还放心的把事情做了,让为其效忠还能让各方势力相互制衡。
“你要声东击西?”可能是我的表情过于抽象,明明是件小事情,被密谋成不得了的大事,谢子睿的神情又松懈了几分。
“好吧,如果他出席,我会想办法拖住他”。
只见他喝了杯底的茶,他跳上屋檐“事成以后,我会帮你澄清”
帮我澄清?合着没他啥事?对了什么事成之后,是拖住还是他要拿到啊!哎呀,人又走了,指令不明结果不定。
这京城的水,果然很深。
舒月黎不由摇了摇头,而她,似乎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漩涡。
只是,这一晚舒月黎睡得异常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