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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101章 破冰试探 ...

  •   决心一旦种下,便如同藤蔓般在心间疯长。

      顾清越不是空有热血之人,她深知要融化秦砚修与柳如蕙之间那二十多年的坚冰,仅凭善意和莽撞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一个更专业、更稳妥的切入点。

      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自然是她那聪慧冷静、又正在攻读医学的姐姐,顾瑾沐。

      她特意挑了个顾瑾沐轮休的日子,抱着笔记本和一堆关于心理学、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打印资料,溜进了姐姐的房间。

      顾瑾沐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拭着湿发,看到妹妹一副如临大敌、又充满求知欲的样子,有些诧异:“怎么了?你的‘熹微’遇到技术难题了?”

      “不是品牌的事,”顾清越把东西往她书桌上一放,神情严肃,“姐,是更棘手的问题。关于……心理创伤和……人际关系修复。”

      她将秦砚修与柳如蕙之间那复杂而沉重的过往,以及自己那日与柳如蕙冲突的细节,尽可能客观地描述给了顾瑾沐听。她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委屈,而是重点描述了柳如蕙那种近乎病态的恐惧、失控,以及事后那种绝望无助的状态。

      顾瑾沐安静地听着,擦拭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作为医学生,尤其还是精神科方向感兴趣的医学生,她比常人更能理解那种深植于骨髓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根据你的描述,”顾瑾沐放下毛巾,语气专业而冷静,“秦夫人的情况,很符合长期、复杂的创伤后应激障碍(C-PTSD)的表现。尤其是围绕特定对象产生的病理性恐惧、回避、以及伴随的侵入性记忆和情绪失调。”

      她拿起顾清越打印的一份资料,指着上面的条款:“失去长子是重大的创伤性事件,随后怀孕和生产过程中的极度不安全感强化了这种创伤。她对秦先生的‘疏离’,本质上是一种创伤回避——她潜意识里认为,不靠近,就不会再次经历失去的痛苦。而她的情绪失控和指责,则可能是创伤被触发后的‘战斗’反应。”

      顾清越听得心头沉重:“那……有什么办法吗?难道就只能这样下去?”

      “很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能。”顾瑾沐沉吟道,“这种根深蒂固的心理问题,通常需要长期的专业心理治疗。但患者本人必须有强烈的求助意愿,否则外力很难介入。”她看向顾清越,“以秦夫人的身份和性格,让她主动寻求心理帮助,可能性极低。”

      顾清越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不过,”顾瑾沐话锋一转,“作为家人,可以尝试进行‘支持性环境营造’和‘非侵入性陪伴’。核心原则是:降低威胁感,提供稳定和安全的环境,避免直接触及创伤核心。”

      她详细解释道:“比如,不要试图去‘说服’她放下恐惧,这只会激起她的防御。也不要刻意制造母子相处的机会,那会让她压力巨大。可以从一些低压力、非直接互动的事情入手,让她逐渐习惯‘存在’,而不是‘关系’。”

      “比如?”顾清越急切地问。

      “比如,她不是喜欢工笔画和调香吗?”顾瑾沐思路清晰,“你可以找一些相关的、不涉及隐私和情感的话题去请教她,姿态要低,目的性不能太强。或者,在她情绪平稳时,送一些与她喜好相关、但又不算特别贵重、让她有心理负担的小物件。关键是,让她感受到无害的、持续的、温和的关注,而不是试图改变她或拉近关系。”

      顾瑾沐的指导,像一盏明灯,驱散了顾清越眼前的迷雾。她明白了,这不是一场需要激烈交锋的战役,而是一场需要极大耐心和温柔的持久战,目的不是立刻破冰,而是先让冰层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带着姐姐的专业意见和一颗更加坚定的心,顾清越开始了她的“破冰试探”。

      她没有告诉秦砚修,她知道,以他对母亲的保护或者说,是对过去伤痕的回避心态,绝不会同意她再去接近柳如蕙。她选择了“偷偷”进行。

      第一次,她托人寻来了一小盒极其难得的、某种古代工笔画专用的矿物颜料样本,没有亲自去,只是让颐年堂一个与静心苑相熟的老佣人送了过去,附了一张简单的便签,上面只写了颜料的名字和产地,并请教秦夫人是否识得此物,语气恭敬而谦逊。

      东西送出去后,她忐忑地等了两天。没有回应。她有些失落,但没有放弃。

      第二次,她借着“熹微”品牌研发香氛的机会,整理了几个关于古典香方中香料配伍的疑难问题,再次以书面请教的形式,让佣人送了过去。

      问题提得很有水平,既显示了她的用心,又确实触及了柳如蕙擅长的领域。

      这一次,隔了一天,静心苑的佣人竟然送来了一本线装的、关于香道古籍的批注手抄本,里面正好有对她所提问题的详细注解,字迹清秀工整,是柳如蕙的亲笔。没有多余的话,只有那本手抄本。

      顾清越捧着那本带着淡淡墨香和岁月痕迹的手抄本,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愿意交流的信号!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手抄本,没有立刻回复道谢,她知道过犹不及。

      又过了几日,她听说静心苑庭院里那几株名品菊花开了,便挑了一个阳光晴好的下午,带着自己烤的、造型别致又不太甜腻的几样中式点心,再次来到了静心苑门口。这一次,她打算亲自送去。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让佣人通报,身后却传来一个冰冷而焦急的声音:“顾清越!”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秦砚修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眉头紧锁,眼神里交织着担忧、不赞同和一丝……后怕。他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呼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你怎么在这里?!”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手中提着的点心盒子,语气沉得能滴出水来,“谁让你来的?!你还嫌上次……”

      他的话没说完,但顾清越明白他的未尽之语——你还嫌上次伤得不够重吗?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顾清越心里既温暖又有点心虚。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自然:“我就是……烤了点点心,听说静心苑的菊花开得好,想送来给秦夫人尝尝,顺便……看看花。”

      秦砚修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他怎么会相信她只是单纯来看花送点心?她手背上那道刚刚淡去的疤痕还隐约可见!

      “回去。”他语气强硬,不容置疑,拉着她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的风险,尤其是来自他母亲的风险。

      那种无力感和愤怒,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砚修!”顾清越却倔强地站定,反手拉住他,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事。你看,秦夫人上次还给我回了手抄本呢!她……她没有那么排斥我的。”

      她将上次收到手抄本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试图证明自己的“策略”是有效的。

      秦砚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诧异,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覆盖。“那又如何?她情绪不稳定,一点小事都可能引爆!我不能拿你去冒险!”

      “可是我们不能永远这样躲着啊!”顾清越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她是你的母亲,砚修。我看得出来,她很痛苦,你……你心里也并非完全不在意。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你们母子一直这样下去吗?我想试试,哪怕只是让关系缓和一点点,也好过现在这样。”

      她的目光真诚而执拗,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直直地望进他眼底深处。

      秦砚修看着她,看着她为了化解他心中那最沉重、最无力的枷锁,而如此小心翼翼、却又勇敢无畏地努力着。那股因担忧而升起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心疼和悸动所取代。

      他何尝不知道母亲痛苦?何尝不希望改变?

      只是二十多年的惯性太强,强到他早已放弃了尝试,习惯了用冷漠和距离来保护自己,也……变相地囚禁了母亲。

      而现在,这个闯入他生命的女孩,正试图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敲击那扇他早已认为锈死的心门。

      他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顾清越感受到他的松动,趁机晃了晃他的胳膊,声音更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就让我试试嘛,就送个点心,说两句话就走,保证不惹她生气!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如果情况不对,我马上出来!”

      秦砚修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那充满期待和决心的眼眸,最终,所有的反对和担忧,都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带着纵容与无奈的低语:“……小心点。”

      这三个字,代表了他最大程度的妥协和信任。

      顾清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提着点心盒,转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了静心苑那扇沉重的木门。

      秦砚修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却坚定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有担忧,有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温暖潮水缓缓包裹的悸动。

      他的骄阳,不仅照亮了他的世界,此刻,正试图去温暖那片他早已不敢触碰的、冰封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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