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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传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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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墨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人形确实精英范十足,但此刻那张英俊的脸上却布满阴霾,狭长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他正对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低声训斥着什么,语气冰冷刺骨。
周东安语气殷切地开口:“人带来了,我要看我要看。”
玄墨猛地转过头,视线如同冰冷的蛇信子,瞬间缠上了周东安身后的方堃。
他几步跨过来,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疯了?”玄墨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怀疑。
“其实我觉得还算正常,比起你们我肯定下手没那么狠,但是他好想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好。”周东安毫不在意。
玄墨没接话,只是死死盯着方堃。突然,他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了方堃的脖子!
方堃猝不及防,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带着,“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强化玻璃上。
后脑勺和脊背传来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喉咙被扼住,呼吸瞬间困难起来。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反抗,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
他不能!他现在是疯子,一个受到过度刺激的、懦弱的疯子!
他任由玄墨掐着,像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徒劳地蹬了蹬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混乱,唯独没有清醒的愤怒和恨意。
玄墨掐着他,将他死死按在玻璃上,脸都挤压得变了形,然后转向玻璃房内的原圆,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诱导:“看看,原圆,看看这是谁?你不是很在意他吗?你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像不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野狗?”
玻璃房内的原圆,依旧低垂着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但在惨白的灯光和监控下,这细微的动作几乎无法察觉。
方堃被掐得几乎要窒息,脸颊憋得通红,他开始用带着浓重河南口音的方言哭闹起来,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呜……黑……有……有长虫咬我……放开……要回家……”
他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毫无形象可言,手脚胡乱扑腾,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玄墨盯着原圆看了几秒,对方依旧毫无反应。他眼中戾气一闪,猛地松开了手。
方堃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他蜷缩起来,不敢看玄墨,也不敢再看玻璃房,只是把头埋得很低,嘴里不停地用方言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词语。
“没用的东西!”玄墨低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方堃,还是在骂依旧“麻木”的原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对旁边的研究人员下令:“给他点刺激!当着这个废物的面!”
一个研究人员立刻拿起一支装有不明液体的注射器,走进了玻璃房。
他按住原圆的胳膊,将那冰冷的液体推进了他的静脉。
方堃的心脏在滴血,他不敢抬头看,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死死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他看到原圆在被注射时,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彻底的“麻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被注射的不是他的身体。
“看看啊!废物!”玄墨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方堃,“看看他在遭受什么!你不是在乎他吗?”
方堃猛地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深,双手抱着脑袋,带着哭腔喊道:“不看……不看……血……怕……没有,没有!……啥也没看见……”
他表演出了一个疯子面对恐惧事物时最直接的反应——逃避,自我欺骗。
玄墨看着这一个两个疯疯癫癫彻底麻木,胸中的怒火几乎要炸开。
他研究原圆,就是因为这条蛇精在感染丧尸病毒后,不仅没有腐烂失去理智,反而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和思维,甚至展现出惊人的耐受力和恢复力。
他本想破解这其中的秘密,为妖族在末世争取更大的话语权,甚至……更高的地位。
可现在呢?一个可能变成了傻子,另一个也被刺激成了疯子!这让他怎么不气?
他猛地转向周东安,语气森然:“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两个都给我治好!尤其是原圆,我需要他的理智,需要他清醒的思维!而不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周东安撇了撇嘴,小脸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残忍:“没有这个必要吧。”
“没必要?”玄墨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他的价值……”
“他的价值在于他身体对病毒的特殊反应机制。”周东安打断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这些,并不会因为他后天变成了傻子而消失。傻子也是可以繁衍后代的,后天的精神创伤更不会影响遗传物质。”
周东安看向原圆,语气缥缈:“让他生蛇蛋啊……代孕的女人不好找,代孕的蛇还找不到么?”
“你!”玄墨被这番冷酷又带着点歪理的言论噎得一时说不出话。他盯着周东安,眼神危险地眯起。
就在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蜷缩在地上的方堃,似乎被他们的争吵吓到了,又或者是“疯病”突然发作到了另一个阶段。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开始念叨一些颠三倒四的话:
“人人都是……嘻嘻……人人都是……长虫……七十半……”他掰着手指头,笨拙地数着,“七十个……学生?不对不对……是百分之七十……对!录取率是百分之七十!起来早读!”
他念叨的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寂静的实验室里,却异常清晰。
玄墨和周东安的争吵戛然而止。
玄墨猛地看向方堃,眼神锐利如刀:“你刚才说什么?”
方堃却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继续演下去。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像个耍赖的孩子,双腿在地上乱蹬:“恁管考大学考高中——我要去山里摸鱼洗澡!我还要吃蛋黄酥!甜甜的蛋黄酥!给我玩绳子!长长的绳子,可以睡觉,可以绑……”
他哭闹得毫无预兆,涕泗横流,把一個精神失常者的不可理喻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就在方堃哭喊着“人人都是”和“百分之七十”的瞬间,玻璃房内,一直如同雕塑般静止的原圆,那低垂着的、被碎发遮掩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轻微到连紧盯着监控屏幕的人都未必能捕捉到。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泛白,但身体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呆滞”。
原圆能听懂方堃的意思,他说的每一个词自己都明白,早读,高考,洗澡,蛋黄酥,变成大蛇(绳子)一起睡觉,他都懂了,他唯一不明白的信息就是“人人都是”和“70%”。
在玻璃房里可以观察到实验室往来的所有人,这个周东安不是善茬,但他决断了自己是“真疯”,方堃也在他手里。
有这么巧合么?
原圆几乎可以确定方堃来这里装疯卖傻就是这个周东安指使的。
这两条消息恐怕也是周东安传出的。
因为方堃的消息,原圆都收到了,他还健康,他还回忆着两人的过去,他还想着自己……
玄墨的注意力被方堃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哭闹完全吸引了过去,但方堃后续的疯话又让他觉得这不过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这倒不是玄墨不够谨慎,而是他是个实验者,他拿到的进度数据要更加精准,每天仪器,报告,可以给他一个类似68.5%或者74%之类的数字。
周东安要传递的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
他脸色铁青,看着在地上打滚哭闹要摸鱼吃蛋黄酥玩绳子的方堃,再看看玻璃房里“无动于衷”的原圆,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怒火直冲头顶。
他处心积虑,他耗费资源,结果呢?他得到了什么?
妈的……
“够了!”玄墨暴怒地吼了一声,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把他带下去!看着就烦!”
周东安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工作人员上前,试图把还在哭闹不休的方堃拉起来。
方堃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在用河南话执着地喊着:“蛋黄酥……俺嘞蛋黄酥……绳子……玩绳子……”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东安还在不依不饶:“没什么用就配种吧……人类最大的优势和能力其实是繁衍啊!只要妖族能够繁衍出来,像兔子像蟑螂一样演进……”
玄墨一锤砸到桌子上,喝道:“你也滚!”
周东安毫不在意:“你试试我说的,你试试啊,我那有只树妖,能妊娠,你知道蛇和核桃树能生什么东西么?如果丧尸来临时一种大自然的选育,人妖应该多多杂交……”
“闭嘴——”玄墨咬牙切齿,周东安只好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实验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压抑寂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玄墨拍了拍玻璃房的墙面,语气不佳:“你说他何苦追过来呢?一疯一傻,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
疯?方堃可没那么容易疯,他是个越处于困境,就越有主意的人。
原圆面无表情,心里却感受到一丝慰藉。
玄墨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玻璃房内的原圆,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想要的理智和强大没研究出来,丧失理智的疯子倒是先给他折腾出来两个,这他妈叫什么事!
周东安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他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依旧“呆滞”的原圆,又瞥了一眼怒气未消的玄墨,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信息,似乎已经送达了。
只是这送达的方式,充满了荒诞和黑色幽默。
在这样一个追求力量、理智和生存的末世实验室里,两个靠“装疯卖傻”的人,靠着一点微妙的默契和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完成了一次危险的交流。
而这场交流的核心信息,包裹在疯子的呓语和眼泪里,关乎着“人人都是”,以及那个至关重要的数字——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