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车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解开了。
林栖喘息着，犹豫了一秒，伸手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和寒气，坐进了副驾驶座。
车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冷仿佛是兩個世界。高级皮革的气息混合着那缕熟悉的雪松香，瞬间将他包裹。他浑身湿透，样子狼狈不堪，与车内精致、干燥、充满秩序感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临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林栖的出现，是这场雨夜唯一合理的结局。他的视线扫过林栖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的脸颊，以及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打伞”，也没有说“你来了”。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伸手，从后座拿过一条柔软的、灰色的羊绒毯，递了过来。
“擦一擦。”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地址？”
林栖机械地接过毯子，羊毛细腻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指尖恢复了一丝知觉。他报出自己公寓的地址，声音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有些发抖。
江临没有再说话，只是熟练地启动引擎，轿车平稳地滑入雨幕之中。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以及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声响。林栖用羊绒毯擦拭着头发和脸上的雨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捡回家的、湿透的流浪猫。他不敢看江临，只能将视线投向窗外。窗外的世界光怪陆离，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温暖的车厢，干燥的毯子，沉默却并非令人不适的陪伴……这一切都与他预想的尖锐交锋不同。江临没有追问，没有试探，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雨夜顺风车。
然而，林栖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这份突如其来的、近乎温柔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的引导。它在软化他的防备，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不自觉地沉溺于这份被妥善照料的错觉之中。
车子在他公寓楼下停稳。雨依旧在下，敲打着车顶，噼啪作响。
“到了。”江临说。
林栖解开安全带，手里还攥着那条已经半湿的羊绒毯。“谢谢您，江先生。”他低声道谢，准备开门下车。
“林老师。”江临忽然叫住他。
林栖动作一顿，回过头。
江临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深邃难辨。他的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像是在斟酌词句。
“有时候，”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几乎要融入雨声里，“接受一份善意，并不需要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栖心底激起巨大的波澜。
他看穿了他的犹豫，他的挣扎，他所有的不安与负累。
林栖怔怔地看着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
江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林栖像是被赦免一般，匆忙道了声“再见”，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冲进了公寓楼的门洞。
他站在电梯里，看着金属门映照出自己狼狈而苍白的脸，心脏依旧在狂跳。电梯上升的失重感，像极了他此刻漂浮不定的心情。
回到空旷的公寓，他脱下湿透的外套，走到窗边。楼下的街道空荡，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只有那条搁在沙发上的、带着湿气的灰色羊绒毯，和空气中似乎还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证明着那个男人曾经的存在。
温暖，文艺，晦暗。
这场雨夜的“馈赠”，远不止是一程车，一条毯子。
它是一种宣告，宣告着引导的结束，和某种更深层次的、无法回避的靠近的开始。
林栖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