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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立冬这日,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储相夷天未亮就起身,在院子里生起小火炉,熬着一锅特殊的药膳。锅里放着黑豆、黑芝麻、何首乌,都是滋阴补肾的药材,最适合冬季进补。
      白蔹被药香唤醒,披衣来到院中,看见储相夷正专注地守着药炉。晨光熹微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清俊,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师兄起得真早。"白蔹轻声说。
      储相夷回头看他,目光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天冷,多穿些。"说着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肩上。
      外衣上还带着储相夷的体温和淡淡的药香,白蔹拢了拢衣襟,心里泛起细密的暖意。
      "今天要去给王老爷子复诊。"
      储相夷搅动着药锅,"他的老寒腿每到这个时节就发作得厉害。"
      "我陪你去。"白蔹脱口而出。
      储相夷的手顿了顿:"你的手还没好全。"
      "已经好多了。"白蔹伸出右手,展示已经愈合的伤口,"而且只是陪你去,又不做什么。"
      储相夷注视着他期盼的眼神,终是轻轻点头:"好。"
      早饭后,两人一同出门。深秋的街道上落叶纷飞,白蔹习惯性地想帮储相夷提药箱,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来。"储相夷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白蔹看着自己已经基本愈合的右手,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这些日子,储相夷待他极好,却总是带着一种过分的小心,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瓷器。
      王老爷子住在城西的老胡同里,见到他们一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白大夫也来了?真好,真好。"
      诊脉时,储相夷一如既往地专注。白蔹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储相夷出诊的情景。那时他总是抱着药箱跟在后面,储相夷一边看病,一边抽空教他认穴位、辨药性。
      "白大夫,"王老爷子突然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听说你在国外做了大研究?"
      白蔹的笑容僵在脸上。储相夷诊脉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已经好多了。"白蔹轻声回答。
      回医馆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路过街角的炒货店时,储相夷突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
      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白蔹接过栗子,指尖不小心触到储相夷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颤。
      "谢谢师兄。"
      白蔹低头剥着栗子,热泪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人,明明心里装着那么多事,却还记得他小时候爱吃的零嘴。
      回到医馆,杜明宇正在整理药材。看见他们回来,年轻人兴奋地跑过来:"白老师,有您的好消息!"
      原来白蔹之前投稿的一篇关于中药现代化的论文被国际期刊接受了,这是该期刊首次刊登关于中医理论的论文。
      "主编特别赞赏您将传统医学与现代科学结合的研究思路。"杜明宇激动地说,"这可是开创性的成果!"
      白蔹接过期刊录用通知,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他受伤以来最好的消息,可当他看向储相夷时,却发现对方正望着药柜出神。
      "师兄......"白蔹轻声唤他。
      储相夷回过神,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恭喜你。"
      他的笑容很温和,却带着说不出的疏离。白蔹忽然明白,那篇关于储氏安神方的论文,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午后,林玉茗来送冬衣。她给储相夷做了一件靛蓝色的棉衣,给白蔹做了一件月白色的。
      "试试合不合身。"她笑着说,"今年的新棉花,特别暖和。"
      储相夷道谢接过,却没有试穿的意思。白蔹注意到,他对待林玉茗总是这样客气而疏远,仿佛在刻意保持着距离。
      "玉茗姐,"白蔹轻声问,"你最近见过周雨晴吗?"
      林玉茗的笑容淡了些:"见过了。她......快要订婚了。"
      储相夷整理药材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
      送走林玉茗后,医馆里又恢复了安静。白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和周小姐......"
      "只是见过几面。"储相夷打断他,"没有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白蔹的心揪得更紧。这个人,总是这样,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傍晚时分,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储相夷在院子里收药材,雪花落在他肩头,很快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白蔹拿起伞走出去,为他遮住飘落的雪花。
      "不必。"储相夷轻声说,"一点雪,不碍事。"
      "我记得你最怕冷。"白蔹执意举着伞,"小时候每到冬天,你的手总是冰凉的。"
      储相夷的手微微一顿,继续收拾药材的动作。雪花在他们之间飘舞,落在白蔹举伞的手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滴。
      "白蔹,"储相夷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雪声淹没,"你该把心思放在研究上。"
      "我的研究从来都不只是为了研究。"白蔹执拗地举着伞,"师兄,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储相夷打断他,终于转过身来。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像是凝结的泪珠,"正因为知道,才更不能。"
      他的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太多白蔹读不懂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白蔹仿佛看见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雪下大了,回去吧。"储相夷转身走进医馆,在门口顿了顿,"你的手刚好,别着凉。"
      白蔹独自站在院子里,任由雪花落满肩头。伞从手中滑落,在雪地上悄无声息。
      夜深了,白蔹发现储相夷书房的灯还亮着。他推门进去,看见储相夷正在翻阅那本《心脉厥逆证治》,眉头紧锁。
      "师兄,"白蔹轻声说,"我找到了一些关于基因治疗的最新研究,或许对储家的病有帮助。"
      储相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这些年来,储家试过太多方法了。"
      "但这次不一样。"白蔹在他对面坐下,"现代医学每天都在进步。师兄,让我帮你。"
      储相夷注视着他坚定的眼神,许久,才轻声道:"好。"
      这个简单的字,让白蔹的心微微发疼。他看见储相夷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按着心口,那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让白蔹明白他们之间真正的距离。
      窗外,雪还在下。医馆里,两盏孤灯相对而明,映照着两个无法靠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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