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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齐王 ...

  •   兵部侍郎赵永年倒台,牵动着朝堂各方敏感的神经。其府邸被查抄,党羽被清算,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一去不返,只余下朱门上的封条在秋风中瑟缩。

      赵永年在狱中熬不过刑讯,或是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竟在画押认罪后,吐露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名字——齐王,赵弘。

      这位当今圣上的异母弟,素来以闲散王爷的形象示人,醉心书画,不同政事,竟在暗中编织了如此庞大的一张网。

      漕运贪墨所得巨利,有相当一部分流入了齐王府的私库,其用途,不言自明。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皇帝赵珩负手立于窗前,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朕这个弟弟,倒是好雅兴,好耐心。”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侍立在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公公头皮一紧,将头埋得更低。

      “陛下,齐王殿下……证据尚需进一步核实。”高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核实?”皇帝缓缓转身,目光如炬,“赵永年的供词,那些暗中往来的账目,还有……江爱卿查到的,几处与齐王封地往来密切的漕运节点,难道都是巧合?”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一份密折,正是江砚白此前呈上的、关于漕运弊案背后可能牵扯宗室的推测。

      “江砚白,寒门之子,无依无靠,却能在此案中抽丝剥茧,直指核心,不仅能力出众,这份胆识和忠心,更是难得。”

      高公公连忙应和:“江御史年轻有为,实乃陛下慧眼识珠。”

      皇帝微微颔首,指尖在密折上轻轻敲击:“传朕旨意,江砚白查案有功,擢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协理此案后续,一应线索,可直接密奏于朕。”

      这道旨意,无疑是将更大的权柄和信任交给了江砚白。都察院佥都御史已是四品大员,以江砚白的资历,堪称破格提拔,更何况赋予了直奏之权,圣心之眷顾,可见一斑。

      旨意传到江砚白暂居的官驿时,他正与方嘉钰对坐用晚膳。

      听闻宣旨太监念完圣旨,江砚白神色平静,叩首谢恩,接过那卷明黄绢帛,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

      倒是方嘉钰,在一旁听得心潮起伏,既为江砚白感到高兴,又因那“协理此案后续”几个字,心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打发了宣旨太监,厢房内恢复了寂静。桌上的饭菜已有些凉了,两人却都没了胃口。

      “齐王……”方嘉钰放下筷子,眉宇间拢着化不开的忧色。

      “那可是亲王,皇上的亲弟弟。扳倒一个兵部侍郎尚且如此艰难,如今牵扯出他……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

      他看向江砚白,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惶恐,“我听说,齐王在京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绝非王诠可比。”

      他想起离京前李泓和沈玠的提醒,想起一路上的暗杀,想起那枚刻着“嘉钰藏璧”、被他贴身珍藏的黄杨木印。

      越是珍视,便越是害怕失去。他不怕自己卷入风波,却怕眼前这个人被那滔天巨浪吞噬。

      江砚白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担忧,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走到方嘉钰身边,并未坐下,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他有些微凉的手指。那触碰一瞬即逝,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树大根深,方能撼动朝纲。陛下既已出手,便是下了决心。”江砚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风雨来时,并肩便是。”

      他没有说什么“别怕”、“无事”之类的空泛安慰,只是陈述事实,并给出了最坚实的承诺——并肩。

      方嘉钰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清隽侧脸上那抹不容置疑的坚定,感受着指尖残留的、他掌心微凉而干燥的触感。

      是啊,他在慌什么?这个人,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定然有他的考量。而自己,只要在他身边,支持他,陪伴他,便是了。

      他反手抓住江砚白欲要收回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然后才松开,故作轻松地撇撇嘴:“谁要跟你并肩了,本公子是怕你一个人搞不定,连累我跟着丢脸。”

      江砚白看着他强装镇定却掩不住耳根微红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从善如流地应道:“嗯,那便有劳方公子随时督促进步。”

      “知道就好!”方嘉钰扬起下巴,重新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嘀咕道,“菜都凉了……回头让人热热。”

      江砚白如今权柄愈重,身处漩涡中心,他帮不上太多忙,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生活上的细微关照了。

      江砚白看着他将挑剔的目光投向饭菜,指挥着小厮去加热,那鲜活灵动的模样,驱散了因圣旨和齐王带来的凝重气氛。

      他心中微软,坐回原位,缓声道:“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永嘉侯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李泓翘着腿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得飞快,面前已堆起一小撮瓜子壳。

      他面前,沈玠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正在练一套拳法,身形矫健,动作迅疾如风,带着破空之声。

      “啧,我说沈大人,你这拳打得是好看,杀气腾腾的,不过比起小爷我当年在军中……”李泓一边嗑瓜子,一边口沫横飞地点评。

      他话未说完,沈玠一个凌厉的转身,拳风扫过,带起地上几片落叶,精准地扑了李泓一脸。

      “呸呸呸!”李泓连忙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胡乱抹着脸,“沈玠!你故意的吧!”

      沈玠收势,气息平稳,连汗都没出多少。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李泓面前,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口,才淡淡瞥了他一眼:“吵。”

      “我哪儿吵了?我这是在给你做指导!”李泓不服气,站起身,习惯性地就要去搂沈玠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你看啊,你这招黑虎掏心,力道是够了,但角度可以再刁钻点……”

      沈玠不等他胳膊搭上来,便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同时伸手,精准地拍开了他试图再次搂过来的“爪子”。

      “哎哟!”李泓夸张地叫了一声,揉着手背,“下手真黑!”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说正经的,齐王那事儿,听说了吧?这回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江砚白那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搞出这么大动静,现在怕是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咯。”

      沈玠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眼神锐利:“陛下既然动了,便有陛下的道理。”

      他顿了顿,看向李泓,“锦衣卫已接到密令,暗中监控与齐王府往来密切的几家公侯府邸及官员。”

      李泓眼睛一亮:“哟,要动手清算了?看来京城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他浑不在意地又抓了把瓜子,搂不住沈玠的肩膀,便改为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看热闹就行!到时候要抓谁,你可得提前跟我透个风,让我也去瞧瞧热闹……”

      沈玠对他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将他再次试图蹭过来的爪子拍开,语气依旧冰冷:“规矩不能坏。”

      李泓“切”了一声,也不在意,继续嗑他的瓜子,优哉游哉地晃着腿:“行行行,你沈大人铁面无私。不过话说回来,嘉钰跟着江砚白在那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齐王狗急跳墙起来……”

      提到方嘉钰,沈玠的眼神微动:“江砚白并非莽撞之人,既有防备,应无大碍。况且……”

      他看了一眼李泓,“方小公子,也非易与之辈。”

      想起方嘉钰那看似骄纵实则敏锐的性子,以及他为了江砚白敢孤身离京追去的胆量,李泓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

      “那倒也是。咱们这位方探花,护起犊子来,怕是比谁都凶。齐王的人要是敢动江砚白,估计得先尝尝他方小公子的厉害。”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颇为有趣,忍不住又想去拍沈玠的肩膀分享,结果再次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拍开。

      “练你的功。”沈玠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武器架,拿起他的绣春刀,开始擦拭,不再理会旁边那个聒噪的世子爷。

      李泓看着他专注擦刀的侧影,撇了撇嘴,却也老实了下来,不再打扰他。只是那滴溜溜转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京城风云的期待和兴奋。

      官驿厢房内,灯火重新亮起。

      热好的饭菜重新上桌,方嘉钰监督着江砚白多用了一碗汤,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心来。

      江砚白则坐在灯下,面前摊开了新的卷宗和地图。烛光映着他清瘦的脸庞,跳跃的光影为他平添了几分深沉。

      他执笔,在地图上几处与齐王封地接壤的州府做了标记,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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