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食堂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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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南华中学被笼罩在初秋明亮的阳光里。
早读课前的高二（一）班教室，沈既白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整理着昨日的物理笔记。阳光将他额前的碎发染成浅金色，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所在的（一）班是原北校区的核心班，氛围严谨有序。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端的高二（七）班——由原南校区艺术生为主组成的班级，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江临单肩挎着书包，嘴里叼着袋豆浆，正和几个男生靠在走廊窗边笑闹，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一）班的方向。
早读预备铃响起，走廊上的人流开始涌动。江临眼神一动，将空豆浆袋精准投进垃圾桶，对同伴摆了摆手，便逆着人流，朝（一）班教室走去。
他的出现，像一滴水溅入了油锅。（一）班门口原本准备进教室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目光或好奇或探究地落在这个风格与他们格格不入的耀眼少年身上。
江临对周围的视线恍若未觉，他径直走到（一）班窗前，屈起指节，在沈既白旁边的玻璃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叩、叩。”
沈既白应声抬头，隔着明净的玻璃，对上了江临含笑的双眼。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光晕，将那笑容渲染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江临举起手中的物理笔记，隔着窗户对他晃了晃，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会——长——”
沈既白看着他，没有动。
江临也不急，就那样站在窗外，嘴角噙着笑，耐心地等着，仿佛在完成一个心照不宣的仪式。
几秒后，沈既白合上自己手中的习题，站起身，在全班同学无声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他刚在走廊站定，江临就把那本皱巴巴的笔记塞到了他怀里。
“重点题型，”江临的声音带着刚喝完豆浆的些微黏腻，眼神却亮得惊人，“麻烦会长了。”
他刻意加重了“重点题型”四个字，尾音拖长，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意味。
沈既白接过笔记，触手是笔记封面上粗粝的涂鸦质感。他目光平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与昨夜那个为他精密计算时间的沈既白判若两人。
江临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但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却被激了起来。他上前半步，拉近了两人在公共场合下本该保持的距离。
“会长，”他压低声音，确保只有沈既白能听清，“你昨晚那个‘可行性分析’……时间算得可真死，我跑回宿舍差点断气。”
他靠得极近，沈既白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豆浆甜香和薄荷沐浴露的气息。这气息霸道地侵入了（一）班门口这片代表着“秩序”的空气。
沈既白握着笔记的手指微微收紧，但神色未变。
“所以？”他问，语气平静无波。
“所以，”江临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既白严谨的领口，“下次做‘分析报告’的时候，能不能把‘观测者效应’也考虑进去？比如，观测目标本身……可能会引发意外变量？”
他这话几乎是在明示自己因他而改变的行动。
周围准备进教室的（一）班同学都放轻了动作，竖起了耳朵。
沈既白看着他，沉默了足足三秒。就在江临以为他会再次用冰冷的规则回绝时，他却只是微微侧身，用身体隔开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然后翻开了笔记的第一页。
“你的问题在于基础定义模糊。”沈既白用指尖点着笔记上狂放的字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比如这里。在要求‘精准’的领域，任何‘意外变量’都不是出错的理由。”
他没有接江临的话茬，而是直接将话题拉回了“学习”这个安全区。他用最正经的态度，回应了最不正经的试探。
江临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沈既白，即使被这样挑逗也还是那个临危不乱的会长，真是个冷冰冰的规则仪器。
他看着沈既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睫毛，和他因专注而微抿的嘴唇，心里那种想要触碰规则边界、探索冰山内部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知道了，会长。”他直起身，终于拉开了距离，语气听起来格外诚恳，“那我先把定义抄十遍，深刻反省。”
说完，他冲沈既白眨了眨眼，这才转身，在（一）班全班同学复杂的目光中，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回了走廊另一端属于他的（七）班。
正式早读的铃声响起，淹没了走廊最后的余音。
沈既白拿着那本不属于自己世界的笔记，转身走回教室。在踏入门口的瞬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走廊尽头那个消失在（七）班门后的背影，随即收回，仿佛只是看了一眼无关紧要的方向。
规则的悖论仍在继续。
那本皱巴巴的物理笔记在沈既白的书桌上躺了整整一个上午。
课间时，总有（一）班同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它，仿佛那是什么来自异世界的奇特标本。沈既白却始终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暂时保管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
直到午休铃声响起时，沈既白才翻开江临的物理笔记。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字迹果然还是那样狂放不羁，像是随时要从纸面上挣脱出来。沈既白拿出红笔，开始在上面勾画。他的动作很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他先圈出几个基础公式的错误，然后在旁边的空白处，用自己工整的字迹写下正确的版本。当他翻到电路图那一页时，笔尖顿了顿——
在那潦草的电路图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涂鸦。是一个简笔画的机器人，胸前画着一颗红色的心，心口的位置被一道锯齿状的线条划开，露出里面复杂的齿轮和电路。
机器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既白的指尖在那个涂鸦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合上笔记，走出了教室。
十二点十五分，他合上笔记，起身走向食堂。
与此同时，江临已经拉着周屿在食堂坐了十几分钟。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立即端起餐盘："走，好戏开始了。"
周屿绝望地跟着他走向刚坐下的沈既白。
"会长，好巧。"
沈既白看着突然出现在对面的两人，目光在江临基本没动过的餐盘上停留了一瞬："你们吃完了？"
"还没，"江临笑得人畜无害，"就是想跟会长一起吃饭。"
沈既白没再说什么，整个过程自然地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偶遇"。
“会长，你们好学生连吃饭都这么克制吗？”江临说着，极其自然地把自己的鸡腿夹到沈既白碗里，“这个给你，补充体力。”
周屿在桌子底下猛踢江临，用眼神疯狂示意：你他妈在干什么？！
沈既白看着那个油亮的鸡腿，眉头微蹙：“拿走。”
“不喜欢鸡腿？”江临从善如流地夹回来，转而把西蓝花拨过去，“那这个，维生素丰富。”
周屿捂住脸，简直没眼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发神经答应江临陪他来食堂看他想演的这出“好戏”。他现在无地自容只想赶紧撤回宿舍！
沈既白放下筷子，将笔记推过去：“重点题型划好了。解题步骤在后面。”
江临的视线却落在沈既白沾着红墨的指尖：“会长的手真好看，适合拿笔，也适合……”
周屿猛地咳嗽起来。沈既白面无表情。
江临笑着翻开笔记。当看到机器人旁边那行红色批注「此处应并联，而非串联」时，他眼睛一亮，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会长连我随手画的机器人线路都要管？”
“错误需要纠正。”
“只是这样？”江临指尖点着那行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关心我的机器人会不会短路？”
“你可以自由理解。”沈既白站起身，“我吃完了。”
等他走远，周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疯了吗？当众给他夹菜？还说什么手好看？！”
江临慢条斯理地拍下那页笔记，发给自己：“你不懂。我这是在测试他的容忍度底线。”
“测试出什么了？”
“他没把餐盘扣我头上，”江临勾起嘴角，“说明底线比我想象中低得多。”
周屿看着他添上的那个举着“谢谢”牌子的简笔画，绝望地发现——他这位好友，已经在这条危险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食堂另一端，沈既白站在水池前冲洗双手。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指尖，他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喧闹的食堂大厅。
某个聒噪的身影正在手舞足蹈地和同伴说着什么。
他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修长的手指滴落。
确实，比想象中要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食堂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