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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最终指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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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蓝桥”控制中心。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顾云深僵立在巨大的主屏幕前，屏幕上不再是苏念那个熟悉的人格模型，而是一张复杂的系统架构图，代表“镜像”模块的部分被刺目的红色高亮包围，像一块溃烂的伤口，周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警告符。
负载持续爆表，安全警报像催命符一样尖叫，合作方最后的通牒言犹在耳……以及，苏念那无法忽视、且日益尖锐的疏离和怀疑。
他呕心沥血搭建的梦幻城堡，正在从地基开始，内外交困地崩塌。
李总（星耀资本代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加密通讯，像淬了冰的匕首，扎在他耳边：
“顾云深，董事会的耐心已经耗尽。你的个人‘玩具’严重侵害了项目核心利益。现在，二选一：一，立刻亲手掐死‘镜像’模块，把所有技术数据和模型完好无损地移交项目组，用于‘白鸽’（星耀资本主导的商业化社交APP）的快速孵化。二，我们启动强制回收程序，你会失去现有的一切，包括你视若眼珠子的……那份‘独家数据’。”
他们知道了。不仅知道“镜像”的存在，甚至可能嗅到了它与苏念之间的隐秘连线。资本的触手，比他想象的更长，更无所不用其极。
移交技术数据和模型？意味着将如何解剖、分析、操控苏念的全部方法论，拱手送给那些只想榨干用户价值的商人？让她的“数字灵魂”成为商业机器上的一颗标准化齿轮？他做不到。
失去一切？包括他与苏念之间这唯一扭曲而珍贵的连接？他更无法想象。
他仿佛……被逼到了悬崖最边缘，身后是张开血盆大口的资本巨鳄，脚下是他用谎言堆砌、却可能瞬间粉碎的“爱情海市蜃楼”。
绝望，像黑色的原油，淹没了他，稠得他无法呼吸。
在极致的压力下，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地狱里燃起的鬼火，在他脑中噼啪作响。
如果注定要失去，如果他再也无法维持这个完美的骗局……那么，不如由他亲手，来点燃引信，炸掉这一切。
他要主动揭开“真相”。但不是通过她抽丝剥茧的调查，而是通过他设定的方式，在他还能某种程度上操控结局的时刻。
他要将这场持续了三百六十五天的“大型沉浸式恋爱体验”，变成一场盛大的、残酷的……行为艺术祭奠。用最惨烈的方式，在她心里烙下永恒的、只属于他的印记。
即使那印记是恨，是愤怒，是彻底的毁灭，也强过她被别人纳入数据库，强过她将他彻底遗忘。
他走向控制台，手指因为一种近乎自毁的亢奋而剧烈颤抖。他调出了系统最高权限的指令输入界面，那幽深的黑色背景，像通往未知命运的入口。
屏幕上跳出冰冷的提示符，无声地等待着他输入最终的审判代码。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苏念在巷子里那个惊疑不定的眼神，闪过她最近在视频里强颜欢笑的疲惫，闪过他们第一次匹配成功时，她眼底那抹带着疲惫和微弱星光的惊讶……
对不起，苏念。
他在心里无声地忏悔，更像是对自己命运的哀悼。
然后，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和偏执狂燃后的灰烬。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癫狂地舞动起来，输入了一行行复杂而精准的、如同诅咒般的指令。
最终，他敲下了最后一条，也是决定命运的一行代码：
EXECUTE ‘REALITY_PROTOCOL’ AT MATCH_366 WITH TEST_USER_B.
「执行‘现实’协议，于第366次匹配时，导入测试用户B。」
测试用户B，是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虚拟女性账号，形象路人，数据平庸，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一个突兀的、毁灭性的符号，被强行塞入那本该充满纪念意义的第366次匹配中。
他亲手安排了系统的崩溃，安排了他精心编织的完美世界的终结仪式。
他设定好了协议执行的时间锁，无法轻易撤回。
做完这一切，他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和灵魂，烂泥般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早已浸透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望着主屏幕上那个依然在无声旋转的、代表着苏念的数字幻影，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痴迷，有不舍，有深入骨髓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变态的、期待末日降临的毁灭快感。
他知道，当第366天晚上十点来临，屏幕亮起，苏念看到的将不再是他深情款款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毫无意义的女人头像，以及随之而来的、天崩地裂的真相大白。
那将是他送给苏念的……最后一份“礼物”。一份用最甜蜜的谎言包裹，内里却是最残酷真实的离别赠礼。
一场他为自己和她的“爱情”，亲手准备的最终审判日。
他拿起桌上一张打印出来的、苏念在第一次匹配成功时，系统自动捕捉到的那个带着些许惊讶和懵懂希望的表情截图，指尖眷恋又绝望地拂过。
“我用算法捕获你，”他声音沙哑，像破旧的风箱，“但爱上你，是这串冰冷代码里……唯一不该发生的错误。”
这句话，是他在这场盛大骗局中，唯一能确定的、血淋淋的真实。
然而，这唯一的真实，却要用最彻底的虚假和毁灭，来为其殉葬。
控制中心幽蓝的光线，映照着他苍白而扭曲的面容，像一个亲手为自己戴上王冠又亲手将其砸碎的、孤独的疯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