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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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姐的包间门‘啪嗒’一声打开，秦勤勉探出身子来，望着挤成一团的人潮皱起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宋姐这个包间离得比较远，秦勉只依稀听到‘死人了’‘快叫救护车’之类的话，正纳闷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多日不见的老林正巧也从不远处的包间里探出头，探头探脑地朝那个热闹的博包间张望，随后一个厨师到他面前说了些什么，老林的脸色立刻变了，几分快慰几分欣然，秦勉心头忽然浮起一股诡异的感觉……不，预感。
就在这时，老林也看见了秦勉。
他挑了挑眉，朝秦勉走了过来，脸上笑容简直堪称如沐春风，“好久不见，秦记。”
秦勉心里猜到什么，表情冰冷，“死的人是不是沈哲？是不是你动的手？”
老林笑了笑，表现得滴水不露，“秦记，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来吃个午饭而已。”
秦勉面无表情。骗鬼啊！你一个快破产的老总消费得起低消二三十万的包间么？
“一点多钟了，我该走了。”老林顿了一下，望着秦勉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秦记。”
秦勉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老林哼着歌儿转身离开，秦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慢半拍的宋姐手里拿着一个u盘跑过来，“秦勉，你要的u盘我已经找到了发……咦，那里人怎么那么多，那不是纪真的包间么……等等，勤勉你要去哪里？！”
秦勉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到纪真的包间去，宋姐连忙紧随其后，两人踮起脚尖隔着人群朝里面望，登时被骇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姐厉声，伸手把林志鹏从人群里拽出来，“林志鹏，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纪真的食物里面下毒了，”林志鹏吓得双唇颤抖，“纪真要完了、要完了……”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他们无不恶意地看着包间里的纪真，甚至发出‘终于玩脱了’、‘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之类的嘲笑。纪真是最有望升上四楼的，出挑又碍眼的同事终于栽了跟头，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纪真表情空白，他好似被隔绝在另一个是世界里，只知道呆呆地看着沈哲，足足几分钟后，纪真才微微动了一下，喃喃地说了句什么，白涂山赶忙低头把耳朵凑过去听，只听纪真双唇挤出薄弱的一句‘把食物打包起来送检’。
白涂山脸色一变，厉声道：“不许送检！必须冲到下水道去！”他松开纪真，就要过去端起菜肴倒掉，却被纪真用力抓住！
“白涂山！医院需要检测！”纪真爆喝一声，脸庞绷得紧紧的，眼睛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沈哲必须活着！我不允许有人死在我的包间里！”
“纪真！你以为医院救得回来吗？别傻了！”白涂山吼声更大，他用力甩开纪真的手，左脚刚迈出去腰部又被纪真死死抱住，登时重心不稳摔在地上，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白涂山反身将纪真压在身下，大吼道，“纪真！你不是凶手，不要害自己！”
白涂山眼眶充血，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般重重喘着气儿，一贯冰冷的模样支离破碎。
在白云大饭店有客户吃东西倒下，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他杀，而且到了真动手的时候，绝对不会留活口。
这就是商战竞争的残酷。
“他只吃了三口！他知道有毒！”纪真声音硬邦邦的，“涂山，他必须活着。”
“纪真说的没错，”外头冷不丁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食品必须送检，沈哲必须活着。”
喧闹的声音顿时一静。
宋经理宋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一身西装笔挺，身后还跟着医疗团队，他凌厉视线扫了周围一圈大喝道：“都站这里干什么？！包间里没有事要干吗？”
厨师们一个激灵，连忙做鸟兽散，那些过来凑热闹的客户也被连哄带骗地哄回去了。
医疗人员抬着担架朝沈哲冲了过来，纪真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昏迷地沈哲台上担架带走，就听宋经理冷声道：“纪真，你跟我来。”
纪真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白涂山抓住纪真的手不想让他走，宋远风见状怒道：“白涂山！不要惹事！”
白涂山声音沉冷，“白家是饭店的股东，我有权力参与出现处置这件事情。”
“你爸才是饭店的股东，毛头小子，等你长大点再来和我讨价还价！”宋远风冷笑一声，“客户能活过来纪真就没事，如果他死了纪真就真的是杀人凶手了！”
白涂山浑身一僵，纪真扯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
……
十分钟后。
办公室里，宋远风坐在办公桌后，揉着额角紧紧皱眉，一贯儒雅………………揉着额角满脸头痛，纪真低着头坐在他对面，沉闷气氛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纪真垂首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声道：“经理，我没有下毒。”
“我相信你，纪真。”宋经理点了点头，随后表情瞬间十分失望，“可是纪真，就算这样，你一样让我痛心。”
纪真茫然抬起头，不知道宋经理为什么会那么说。
宋经理面无表情，“纪真，再重复一遍，饭店里的厨师守则是什么？”
纪真下意识开口道，“第一，忠诚饭店；第二，忠诚客户；第三，满足客户。下者不可犯上，上者不可欺下。”
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厨师的第一原则永远是忠于饭店，其次要对自己接待的每个客户忠诚，第三才是满足客户的其他需求。
白云大饭店的经营模式依托于整个海城市的上流阶层，这也正是它吸引人的地方，饭店娴熟于各种上流阶层的暗规则，饭店规定每个包间的厨师必须为自己的客户提供绝对安全的环境。试想一下，一个包间接待那么多客户，有的为了消遣，有的为了偷情，有的为了谈生意，如果不安全客户怎么会来？饭店厨师和客人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保护客户永远放在前面，这也代表包间之间不能干预别人的客户，一般厨师都会遵守规定，因为一旦犯规就会被开除，以后在整个国内都会被封杀。
就是因为这严苛的铁律，至今从来没有厨师敢犯戒。
宋经理道：“纪真，我知道你手脚干净，这是你的优点，但是你的缺陷同样很明显，我行我素，四处树敌。”
纪真张口想解释，“我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但是纪真，在饭店里杀一个人的风险不是厨师承担得起的，光是金钱诱惑还不足以驱使他们动手！”宋远风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嗤笑一声，“你就没有一点错么？纪真，惹人讨厌就是原罪！”
尖酸刻薄的言语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纪真的耳朵里，纪真脑子嗡嗡作响，宋经理话中的意思竟然是埋怨纪真才是害了沈哲的元凶！
他想说“没有你误会我了”，可是喉咙像堵了铁块似的，艰涩到发不出一点声音。
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闪现，他想起沈哲说他的哥哥利用他喜欢的人杀他，然后想起沈哲笑容满面吃下他的菜，纪真知道确实是自己害了沈哲，不是因为招来他人的嫉妒，而是另一道声音——“是的，就是你害了沈哲，他知道有毒药，他是为了你才心甘情愿吃下去的”。
纪真又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眼眶慢慢红了，漂亮的杏仁眼儿泛起潮湿的水汽。
宋远风凉薄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冷笑一声，“纪真，你以为一份工作光是干好工作内容就可以了么？别傻了，人情世故，眉高眼低，样样都是要学的，曾经我以为你只是不开窍，才和三楼的那么多同事关系闹得这么僵，还以为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了，没想到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
宋远风的语气近乎埋怨，“你不懂人情世态，不懂藏拙，就有一堆人上赶着要来欺负你，你防得住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为饭店会为你出头吗？一个人和你作对还好，可以事理明断，但是一群人呢？一个人和一群人孰轻孰重？难道饭店要为了你一个人把一群人掀了吗？！饭店不需要一个惹得大家不得安宁的人，而是要一个省事的人，纪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宋远风的怒骂声劈头盖脸砸下来，他虽然五十岁上了年纪，但是驭下手段如雷霆，骂人更是像带刺的毒针一样恨不得把人毒死，纪真心脏剧烈跳动，被他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激烈的刺激令双手忍不住颤抖。
纪真的生命从来是柔软的，浅薄经历不曾经受过这种拷问，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对、对不起……”纪真双唇颤抖，不知何时脸颊已一片湿润，“给您添麻烦了，我会辞职的……”
“纪真，把眼泪收回去。”宋远风表情坚硬如铁，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弱者才配流眼泪。”
纪真连忙抬手，袖子使劲地摸着眼睛。
“你知道你给饭店惹了多大的麻烦么？”宋远风深吸一口气，“饭店自改革开放后，经营到现在近一百年，从来没出过错，你知道沈哲出事的消息传出去，对饭店影响多大？！我不是一直强调过，做饭之前一定要先检查，一旦食材有问题就要立刻换掉？！”
纪真羞愧到不行，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
他一开始就发现那条金吉罗硬得有些不对劲，可还是放松了警惕。
“宋经理，”纪真仰起头，发红眼睛看着宋远风，声音几近祈求，“无论怎样……请你一定要把对沈先生动手的人揪出来，能对食材动手，他一定是在食材间投毒，我们调监控……”
“纪真，你觉得他们会留下证据么？”宋远风皱眉，像看着傻子似的看着他，“我们能抢在第一时间把他送去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
纪真有些愕然，迟疑不定地问道：“宋经理，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
“错，不是不打算追究，而是要看他们谁能笑到最后。”宋远风冷酷道，“现在这件事已经超过我们能力所及的范畴，已经是那些有钱有势的稔的斗争，现在就看沈哲和害他那方势力谁能胜出，我们就陪谁演戏。”
纪真心底一寒，一股凉意从背脊猛地往上窜，他震惊地看着宋远风，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宋远风觉察到他的表情，纪真单纯到那么天真，宋远风很轻易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纪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不问公理，不问谁是谁非，谁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哪怕我知道投毒的人就在饭店，我也不能动他，除非沈哲赢了。”
他说到这里了顿了顿，眼神怜悯地看着纪真，“同样的，纪真，如果沈哲落败，哪怕我知道你不是凶手，我也得把你送进警察局去。”
宋远风看着对面震惊到无以加复的青年，就像看到当年初入职场的自己，年轻、单纯、满腔无知无畏的良善与天真，宋远风虽然骂得很凶，可说不惋惜纪真那是假的。
宋经理叹了口气，“纪真，人活着不仅仅是活着，而是踏足一个社会，我知道你一腔良善，可中庸之徒可以用一腔良善存活，太出挑的人只有一腔良善就是第一个死，因为长得最美的花永远最先被采撷！你以为平时对那些惹人厌的家伙视而不见就可以了吗？错了！只要有一个人讨厌你，很快就有一群人讨厌你，他们会拼死拼活用尽各种手段弄死你，除非你的手段强到可以弄死他们！除非你向他们俯首称臣，同流合污。”
宋经理说到这里，气息有些不稳。
其实在饭店的所有厨师里，宋经理是最看好纪真的，青年才俊、性如璞玉，就像一枚在沙子里熠熠生辉的珠宝，宋经理原本想等着纪真更成熟一点，就把他换到四楼，变成心腹助手，可是纪真竟然栽在这样的陷进里，这才是宋经理最叹息扼腕的地方！
“饭店没办法保住你，这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的斗争。”宋经理眼神怜悯地看着他，“很快警方就要过来了，纪真，你最好祈祷在法院判下你的罪之前，沈哲的势力能胜利，否则你只能坐十几年的牢，哪怕后面真正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了，你也没办法翻案，你只有一个未成年弟弟，还有心脏病，他要怎么帮你翻案？”
宋经理说到这里，脸色更难看了。
对了，纪真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心脏病弟弟要养。
又是一条人命。
……
……
纪真宛如一抹游魂般走出办公室。
白云大饭店是全市最顶级的，五楼走廊更是金碧辉煌，在视野里铺陈远去，纪真开会时无数次经过这条路，头一次觉得如此冰冷。
纪真腿发软，浑身力气被抽离似的，走路像是踩在钢丝上，随时可能跌进无尽的黑暗里。
纪真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下来，双臂环抱双膝，擦把脸埋了进去，温热的水气打湿手臂。
“呜……”
破碎的哭泣声传来。
宋经理的话振聋发聩地回荡在他的脑子里，像一把利剑狠狠劈进纪真的心里，将他原本柔软的内里劈得四分五裂。
纪真是个道德感极高的人，从来不用恶意揣度别人的行为，平时碰见那些找茬的同事，他也只是不屑一顾，但没想到这些他看不上的人竟然会向毒蛇一样扑上来咬他一口。
纪真的心也非常简单，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每天上班都怀揣着要填饱客户肚子的理想，然而知道今天纪真才明白过来，这里分明不是一个饭店，而是一个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的名利场。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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