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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寒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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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来得悄无声息。
期末考试结束，成绩公布。谢寻的名字，依旧稳稳钉在年级第一的位置。分数高得离谱，连校长都在晨会上点名表扬了他。
但谢寻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默默接过奖状，然后回到座位，继续看书。
好像……那只是他漫长又冰冷的“任务清单”上，一个被划掉的、微不足道的选项。
放假那天，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讨论着寒假的计划。
“寻哥，寒假去哪儿玩？”林星野一边往书包里塞东西，一边问。
“……在家。”谢寻说，语气平淡。
“啊？不出去玩啊？”林星野有点失望，“我还想约你去滑雪呢。”
“……不去。”谢寻摇头，拉上书包拉链，“走了。”
他背起书包，走出教室。背影单薄，脚步平稳，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林星野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寻哥他……好像越来越冷了。”他对旁边的沈知夏说。
沈知夏推了推眼镜，没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谢寻离开的方向。
她知道，那不是冷。
那是……绝望。
一种被深埋在心底、用无数冰冷坚硬的石块覆盖起来的、无声的绝望。
寒假开始了。
宁城的冬天，冷得刺骨。谢寻每天待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
许淮琴看着儿子日益消瘦的脸颊和眼下浓重的青影，心疼得不行。但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谢寻好像……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拒绝沟通，拒绝关心，也……拒绝温暖。
他只是日复一日，用那些冰冷的公式和题目，麻痹自己，消耗自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春节一天天临近。
街道上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空气里弥漫着年货的香气，和……一种温暖的、喜庆的气息。
但谢寻家里，却没什么年味。
许淮琴还是照例买了年货，贴了春联，做了丰盛的年夜饭。但谢寻只是坐在餐桌前，机械地吃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晚，小品，歌舞，笑声不断。
但谢寻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只是低头吃着饭，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许淮琴看着儿子，心里又疼又酸。她夹了块排骨放到谢寻碗里。
“……小寻，多吃点。”
谢寻“嗯”了一声，夹起排骨，小口吃了。
“明天……你爸就回来了。”许淮琴说，“我们……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拜年？”
谢寻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
除夕夜，零点钟声敲响时，窗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烟花声。
整个城市，好像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许淮琴拉着谢寻走到阳台，看着远处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璀璨的烟花。
“……新年快乐，小寻。”她轻声说，眼里有泪光。
谢寻看着那些烟花，点了点头。
“……新年快乐，妈。”
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烟花再美，也……照不进他心里那片冰冷的黑暗。
大年初一，谢修明回来了。一家人去给爷爷奶奶拜年。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看见谢寻，高兴得不行。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问长问短。
谢寻耐着性子，一一回答。语气温和，但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
像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拜完年，回家。路上，谢修明看着儿子沉默的侧脸，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谢寻的肩膀。
“……小寻，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谢寻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父母担心他。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一停下来，一安静下来，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关于宋简的记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将他淹没。
所以，他只能……不停地学习，不停地做题，用身体的疲惫，去覆盖心里的疼痛。
即使……那些疼痛，从未真正消失过。
只是……被他埋得更深了而已。
春节假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谢寻收拾书包。他拿起一本物理竞赛题，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是去年校运会时，林星野偷拍的。
照片上，他和宋简并肩站着。宋简手里拿着瓶水，微微侧头，看着他。眼神平静，但嘴角……好像有极淡的笑意。
而他……正咧嘴笑着，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光。
背景是喧闹的操场，和……一片灿烂的阳光。
那么鲜活，那么……美好。
像一幅……永远定格在时光里的、温暖的画。
谢寻看着那张照片，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一碰照片上宋简的脸。
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停住了。
然后，他猛地合上书，把照片重新夹回去，塞进书包最底层。
像在藏起一个……不能触碰的、鲜血淋漓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重新拿起笔，开始做题。
一道，又一道。
直到眼睛酸涩，手腕发麻，脑子里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
他才停下，关灯，躺下。
黑暗中，眼泪，无声地滑落。
但他没哭出声。
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窗外，寒风呼啸。
宁城的冬天，还没结束。
而他的冬天……好像，也永远不会结束了。
开学第一天，谢寻依旧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他放下书包，拿出书，开始早读。
声音平稳，眼神专注。
像一台上好了发条的、精密运转的机器。
陆续有同学进来。看见他，都愣了一下，然后小声打招呼。
“寻哥，早。”
“……早。”
谢寻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林星野进来时，看见谢寻，眼睛一亮，凑过去。
“寻哥！寒假过得怎么样？”
“……还行。”谢寻说，语气没什么起伏。
“我跟你说，我去滑雪了！特爽！下次……”
“我要看书了。”谢寻打断他，声音冷淡。
林星野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回了身。
沈知夏进来时，看了谢寻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坐下，拿出书。
早自习开始。教室里书声琅琅。
谢寻坐在座位上，看着书上的字。那些字母，在他眼前，渐渐模糊。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宋简微微侧头，看着他的眼神。
平静，但……温柔。
像冬日的阳光，虽然不炽热，却……足以照亮他整个世界。
而现在……
谢寻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那些画面，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不能想。
一想……就会疼。
一想……就会……撑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盯着书上的字。
强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和感情，都投入到这些冰冷的符号里。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像一株在寒冬里、失去了所有枝叶和花朵的树。
虽然孤独，虽然痛苦。
但……根系还在。
所以，还能……勉强支撑着，不倒下去。
至于未来……
谢寻不知道。
他也不想去想。
他只知道，现在，他必须……撑下去。
用这种方式，带着满身的伤疤和记忆，撑下去。
即使……心里那片巨大的空洞，永远也填不满了。
即使……那个名叫宋简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要……撑下去。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他会习惯这种疼痛。
也许……他会彻底麻木。
也许……他会……忘记。
忘记那个曾经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少年。
忘记……那个名叫宋简的、已经消失在世界另一端的……梦。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他只想……活下去。
用这种冰冷又笨拙的方式，活下去。
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