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时间的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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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谢寻刚从外面回来。
宋简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看见谢寻，眼神柔和了一瞬。
“……回来了？”
“嗯。”谢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写什么呢？”
“论文。”宋简言简意赅，但没推开他，反而微微往后靠了靠，贴着他的胸膛。
谢寻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干净的气息，心里那片漂泊不定的地方，好像……终于落了地。
他们在伦敦，已经待了快两年。
宋简在剑桥读物理，谢寻在隔壁的帝国理工读数学。两所学校离得不远，坐地铁也就几站路。
他们还是在这间公寓，自从谢寻搬了进来，变的就很温馨。墙上贴着宋简手写的公式草稿，书架上塞满了两个人的专业书和……几本偷偷藏起来的、谢寻带来的中文小说。
日子过得平静，也……充实。
白天，各自去学校上课，泡图书馆，做实验。晚上，回到这个小窝，一起做饭，吃饭，然后各自写作业，或者……靠在一起看电影。
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留学生情侣。
虽然偶尔，夜深人静时，谢熙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地抱住身边的宋简，确认他还在，没有消失。
而宋简，也会在那些失眠的夜晚，无意识地抬手，碰一碰额角那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至少……他们在一起。
这就够了。
“对了，”谢寻忽然想起什么，松开宋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看看这个。”
宋简接过机票，看了一眼，愣住了。
“……宁城？”
“嗯。”谢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春节的机票。我们……回去过年。”
宋简看着手里的机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眼神复杂。
“……我妈……”
“问过了。”谢寻打断他，语气轻松，“你妈说……让我们回去。你爸……也没反对。”
宋简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
“……真的？”
“真的。”谢寻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
宋简沉默了几秒，然后，极轻地，点了点头。
“……好。”
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心里那片一直悬着的、沉重的石头，好像……终于放下了。
他知道，这两年，谢寻背着他，和他父母……做了很多沟通。
一开始是电话，后来是邮件，再后来……谢寻甚至飞回过宁城两次，亲自去见他父母。
他不知道谢寻是怎么做到的。用什么方法，说了什么话，才能让那个曾经歇斯底里、恨不得杀了他们的母亲，慢慢……接受了他们。
接受了……她儿子，喜欢一个男生的事实。
接受了……这个男生，会一直陪在她儿子身边的事实。
宋简没有问过。
他怕……听到那些艰难的过程，会让他更心疼，更愧疚。
但每次谢寻从宁城回来，抱着他说“又进步了一点”的时候，他都知道，谢寻……为他付出了多少。
为他……扛下了多少压力和伤害。
所以，他只能……更紧地抱住谢寻，把脸埋进他颈窝里，低声说：“……谢谢。”
谢谢你的坚持。
谢谢你的……爱。
谢寻总是笑，然后低头吻他，说：“……傻子。谢什么。我们……是一起的。”
是啊。
他们是一起的。
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
永远都是。
春节前夕，宁城难得地出了太阳。
虽然气温还是很低，但阳光照在身上，总算有了一点……暖意。
谢寻和宋简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
呼吸到熟悉的、带着淡淡烟火气的空气时，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相视而笑。
回家了。
真的……回家了。
许淮琴和谢修明开车来接他们。看见宋简，许淮琴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走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小简，”她哽咽着，“欢迎回家。”
宋简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伸手，轻轻回抱了她。
“……阿姨，谢谢。”
谢修明站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温和。
“……回来了就好。走吧，回家吃饭。你阿姨炖了你最爱喝的汤。”
宋简点了点头，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知道，这个“家”，指的是……谢寻的家。
也是……他未来的家。
年夜饭，是在谢寻家吃的。
许淮琴做了一大桌子菜，丰盛得惊人。谢修明开了瓶红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
气氛……比想象中好很多。
许淮琴不停地给宋简夹菜，絮絮叨叨地问他在英国习不习惯，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宋简一一回答，声音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真实的笑意。
谢修明则和谢寻聊着学校里的事，偶尔也问宋简几句专业上的问题。语气自然，像……对待一个普通的、亲近的晚辈。
没有尴尬，没有疏离，也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沉重的过去。
好像……那场发生在两年前的、鲜血淋漓的冲突和伤害，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宋简知道，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被时间，被爱，被……身边这些人的包容和理解，慢慢抚平了。
虽然疤痕还在，偶尔……还会隐隐作痛。
但至少……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一顿饭，像……一家人一样。
这就够了。
吃完饭，谢寻拉着宋简出门散步。
夜晚的宁城，灯火璀璨。街道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放后的硝烟味，和……一种浓郁的、属于节日的喜庆气息。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着。
谁也没说话，只是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和……这难得的、安宁的时刻。
走到一个熟悉的街口时，谢寻忽然停下脚步。
“……要去看看吗？”他问，看向宋简。
宋简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是那个废弃工厂改造的艺术园区。
旧物馆……就在里面。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嗯。”
两人走进去。
园区里很安静，大部分店铺都关门回家过年了。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旧物馆的门关着，窗户里黑漆漆的，显然……也放假了。
他们站在门口，看着那块熟悉的、手写的木牌——“拾光旧物馆”。
然后，相视一笑。
“……下次再来吧。”谢寻说。
“……嗯。”宋简点头。
他们都知道，旧物馆还在。
那些承载着他们美好回忆的旧物，也还在。
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即使经历过分离，伤害，绝望。
但……只要彼此心里还有对方，只要……还愿意牵着手，一起往前走。
那么，回忆就永远是温暖的。
未来……也永远是值得期待的。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旧物馆的门……忽然开了。
馆主老爷爷从里面探出头，看见他们，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
“……是你们啊。”他说，“好久不见了。”
谢寻和宋简也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头。
“……爷爷，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老爷爷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正好，我要锁门回家过年了。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自己逛逛，走的时候帮我锁好门就行。”
谢寻和宋简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
“……谢谢爷爷。”
“不客气。”老爷爷摆摆手，把钥匙递给他们，然后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谢寻拿着钥匙，打开了旧物馆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路灯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空气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旧木头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
像……时光的味道。
谢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前方。
两人慢慢走进去。
旧物馆还是老样子。堆积如山的旧物，安静地沉睡着，散发着时光独有的气息。
他们走到那个靠窗的旧沙发前，停下。
沙发依旧柔软，陷进去的感觉……很舒服。
谢寻关掉手电筒，在宋简身边坐下。
黑暗中，两人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这片熟悉的、宁静的气息。
“……宋简。”谢寻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谢寻说，声音很轻，“谢谢你还……愿意回来。”
宋简愣了一下，随即侧过头，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温柔又绵长。
像在确认彼此的存在，也像……在诉说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深沉的爱意。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宋简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谢寻，”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一直等我。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谢寻笑了，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傻子。”他说，声音哽咽，“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谢谢。”
因为……我们是一起的。
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
永远都是。
窗外，远处传来隐隐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旧物馆里，两个少年在黑暗中紧紧相拥，用彼此的体温，对抗着世界的寒冷，也……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崭新的未来。
他们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坎坷。
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他们会一直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直到……时间的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