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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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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些时日,我合上那本泛黄的魔法书,书页间残留的草药香与咒印微光渐渐隐去。总在苍梧渊的结界里缩着,终究只能坐井观天,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 我必须亲自去看看这被妖王蹂躏的人间。
我抬手抚上肩头的隐形披风,青灰色的布料织着忘忧草与玄参藤缠绕的咒纹,是我用三年光阴淬炼而成,既能隐去身形,更能遮蔽灵息,连高阶妖灵都难以察觉。指尖按在披风领口的咒印上,灵力流转间,披风瞬间贴合身形,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
推开结界的刹那,外界的荒芜与死寂扑面而来,远比想象中更惨烈。我展开轻身术,朝着雍凉境的方向飞行,风里没有半分草木清香,只有尘土与焦糊的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
飞了整整三日,沿途竟没见到半个人影,连妖灵争斗的痕迹都寥寥无几。曾经炊烟袅袅的村落,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屋顶的焦木早已朽坏,在风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官道两旁的田地龟裂如蛛网,裂缝宽得能塞进拳头,地里没有一丝绿意,只有枯黄的草根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是早已失去生机的发丝。
我落在一片开阔的荒原上,脚下的土地硬得像铁,踩上去没有半点松软的质感。弯腰拾起一块土块,指尖一捻,土块便碎成粉末,簌簌往下掉,里面没有半分水分与养分,只有死寂的黄褐。远处的河床早已干涸,裸露的河床上布满乱石,曾经滋养两岸的灵溪,如今只剩一道丑陋的沟壑,连苔藓都难以存活。
越往前飞,景象越凄凉。云梦泽的边缘本是水草丰茂之地,如今却成了盐碱遍布的荒滩,白色的盐霜覆盖在土地上,像是给大地裹上了一层尸布。偶尔能见到几具枯骨,不知是人类还是妖灵的,散落在荒草丛中,被风沙侵蚀得只剩残破的轮廓。
我停在一座废弃的城郭上,俯瞰着下方的荒芜。曾经繁华的市井,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城墙塌了大半,墙角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却连一片绿叶都没有。风卷着沙尘掠过城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诉。
妖王只顾着在巫山宫殿寻欢作乐,纵容手下掠夺资源,妖灵为了争夺仅剩的灵脉相互厮杀,人类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到如今,连苟活的余地都快没了。这片土地早已被榨干了生机,灵力枯竭,水土流失,若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这里便会彻底变成不毛之地,再也无法孕育生灵。
我蹲下身,掌心贴着龟裂的土地,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可灵力刚触碰到土壤,便像石沉大海般消散无踪,土地依旧冰冷、死寂,没有半点回应。我眉头紧锁,脑海里飞速思索着办法:忘忧草能滋养灵脉,却需依托现存的生机;玉竹汁能温润土壤,可没有水分难以生效;赤阳子的阳气能驱散阴寒,却无法补充养分……
或许,需要先引来水源,再用灵植的根系唤醒土壤活力,最后以秘术修复灵脉?我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里面装着各种草药种子与炼药的材料,可面对这般大面积的荒芜,这点东西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站起身,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渐渐有了方向。要让土壤重获生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能仅凭我一人之力。或许,我该先找到那些残存的生灵,无论是人类还是不甘被妖王统治的妖灵,唯有联合起来,先止住掠夺与厮杀,再以草药秘术循序渐进地修复土地,才能让这片荒芜的人间,重新长出绿意。我站在残垣的断砖上,衣角被带着沙尘的风卷得猎猎作响。刚耗尽半数灵力修复完一小片荒原,指尖还残留着灵植的清新气息,一股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气息突然撞入感知 —— 那是我闭关苍梧渊时,曾在结界外徘徊、让我本能警惕的气息,如今竟毫无遮掩地笼罩下来。
心脏骤然缩紧,寒意顺着脊椎窜遍全身。是他!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指尖已经按在了隐形披风的咒印上,只想立刻催动灵力逃回苍梧渊的结界,躲回那片唯一的安稳之地。
“不必逃。”
低沉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不疾不徐地飘来,像无形的锁链,稳稳锁住了我的脚步。那声音里没有暴戾,却藏着俯瞰众生的从容,正是这片大地的统治者,妖王雍凉。
我僵在原地,后背已沁出冷汗,却没敢贸然催动咒术。转过身时,空旷的荒原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新生的灵植叶片沙沙作响,可那道气息却如影随形,仿佛他就站在每一缕风里。
“你方才修复土壤的秘术,我看见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可以修复这片大地么?”
我攥紧掌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前浮现出沿途的荒芜、枯骨与龟裂的土地,心绪在惊惧与不甘中挣扎。最终,我收回目光,语气淡得像风,听不出半分情绪:“可以。但灵脉断裂太多,仅凭我一人,难成大事。”
“人类总爱自相残杀。” 他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怅然,“他们为了争那点贫瘠的地盘,挖断灵脉、烧毁山林,最后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却让大地替他们承受恶果。”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侧忽然泛起一层暗金色的灵力涟漪。光影流转间,雍凉的身影凭空显现 —— 玄袍镶金边,妖纹流转,面庞坚毅帅气,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只是望着脚下荒芜时,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我虽为妖王,却也不想守着一片死土。” 他看向我,语气少了几分威压,多了几分恳切,“妖灵与大地同生,灵脉枯竭,我们终也难逃覆灭。你需要什么,我来助你。”
我心头一震。传闻中雍凉横行无忌,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合作。迟疑片刻,我指着远方干涸的河床:“首先要修复云梦泽与雍凉境交界的主灵脉,那里是当年人类战火最烈之地,灵脉断裂最深。但需以‘地髓’为引,我没有办法深入地脉底层采集。”
雍凉闻言,二话不说便抬手。掌心涌起浑厚的暗金色灵力,如地龙探海般钻入地下。地面微微震颤,不多时,一块泛着莹白光泽的晶石被他从土壤中取出,正是地髓。“此乃地脉核心,你要如何用?”
“需与当归根、远志茎混合,再以你的妖力护住地髓本源,我以草药秘术引导灵气归位。” 我取出锦囊中的草药,碾碎后与地髓混合,“但过程中会有灵力反噬,你需稳住。”
雍凉颔首,玄袍无风自动。他掌心托着混合后的地髓膏,缓缓沉入灵脉断裂处,暗金色的灵力如屏障般笼罩四周。我盘腿而坐,双手按在地面,念动《地脉修复咒》,紫苑、萱草的灵气顺着我的掌心涌入土壤,与地髓的力量交织。
起初一切顺利,可当灵气触及断裂的灵脉碎片时,突然爆发剧烈的反噬。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地下涌出,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雍凉见状,眼神一凝,周身妖力暴涨,暗金色的屏障瞬间加固,将反噬之力死死压住。“继续!”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额角渗出薄汗 —— 即便是他,强行压制地脉反噬也需耗费巨力。
我咬紧牙关,将仅剩的灵力全部催动。甘草露挥洒而出,化作细密的灵雨,滋润着断裂的脉道;泽泻籽快速生根,织成网锁住灵气。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的震颤渐渐平息,一股浑厚的灵气从地底涌出,顺着修复好的主灵脉蔓延开来。干涸的河床中,渐渐涌出清澈的泉水,两岸冒出成片的绿芽,荒芜的荒原上,终于重现生机。
我瘫坐在地,灵力耗尽,浑身脱力。雍凉也收起了妖力,玄袍上的妖纹黯淡了几分,却依旧挺拔。他走到我身边,递来一枚泛着灵气的浆果:“这是千年灵实,可补灵力。”
我接过浆果,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下。清甜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疲惫感稍稍缓解。“为何要帮我?” 我忍不住问。
雍凉望着远方新生的绿意,眼底闪过一丝追忆:“百年前,我曾见过这片大地的模样。青山绿水,生灵繁盛。人类战争毁了这一切,我不能看着最后一点生机也消失。” 他转头看我,墨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期许,“接下来,该去修复荆楚域的灵脉了。那里的灵脉被人类埋了炸药,损毁更甚,需你我联手才行。”
我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又看了看脚下重获生机的土地,心里的戒备渐渐松动。或许,这场合作,不仅能修复大地,也能改变我对妖王的认知。我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好。但下次,换我来护住反噬之力。”
雍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不必。” 他说,“你负责引导灵气,我负责稳固地脉。我们各司其职,方能更快让大地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