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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的小太阳,真的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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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老师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得温长卿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睡了?
一连串的信息碎片在脑海里炸开,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令温长卿安心的画面。
陈玉竹那样一个人,自律到近乎严苛,身体也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不适”?“没什么大碍”是真的吗?还是老师安慰人的说辞?
温长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那通电话的,只记得自己声音发干地说了句“谢谢老师,麻烦您了”,然后手指僵硬地按下了挂断键。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是某种残酷的回响。
房间里死寂一片,窗外夜色浓重。
温长卿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乱,一种冰冷的恐慌感顺着脊椎蔓延上来,比之前那种空落落的想念要大百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经过任何理性的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他抓起手机,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迅速切到了购票软件。
最新一班飞往集训城市,陈玉竹和他提过几次。
是凌晨的红眼航班。
价格不菲,时间紧迫。
温长卿眼睛都没眨一下,快速完成了身份验证和支付。
直到订单确认的界面跳出来,他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在床边,大口喘着气。
他要去。
他必须亲眼看到陈玉竹。
别人说的“没事”,他一个字也不信。
只有亲眼确认了,他这颗悬在半空惶惶不安的心才能落回实处。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父母要是知道他大半夜独自飞去找陈玉竹,肯定会担心,说不定还会阻拦。
哥哥大概能猜到,但他不想解释。
他只是迅速收拾了一个轻便的背包,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钱包证件,然后在手机上给班主任发了条请病假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他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家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寂寥,只有路灯投下的昏黄灯光。
温长卿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坐在后座,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脏依旧在不安地鼓噪。他不停地看手机,看航班信息,看时间,生怕出现任何变故。
机场里灯火通明,却比白天冷清许多。
温长卿办理了值机,过了安检,然后在候机厅的角落里坐下,抱着背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登机口的显示屏。
时间从未如此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放大,填充着焦虑和不确定。
终于登机,飞机冲上漆黑的夜空。
温长卿靠着舷窗,看着下方城市璀璨的灯火逐渐缩小、变成遥远的光点,心中没有半点旅途的兴奋,只有满满的急切和担忧。
他时不时点亮手机屏幕,哪怕知道在飞机上不会有信号,不会有新消息。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飞机落地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温长卿几乎是第一个冲下飞机的,他顾不上疲惫,在机场出口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集训基地地址。
车子在清晨略显空旷的道路上疾驰。
温长卿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陌生街景,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不知道陈玉竹具体住在哪里,病情到底如何,更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跑来,会不会打扰他,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更强烈的想要见到他的冲动压了下去。
当出租车停在那座挂着“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集训基地”牌子的、略显肃穆的大门前时,温长卿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付了钱,下车,站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看着紧闭的铁门和里面寂静的楼宇,一时间有些茫然。
太早了,大门还没开,周围一片安静。
另一边宿舍内的陈玉竹还是有些晕,发烧确实不好受,刚来这边加上前段时间母亲的离世,他看起来什么都好像好了不在意了,实际上所有的情绪都在昨天晚上爆发了。
39.3°昨天他本来想回温长卿的消息,但是没力气。
陈玉竹坐起身,把书、试卷和药品都装在包里,提着书包走出只有他一个人的单人寝,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甲流还是什么别的。
门口的温长卿正犹豫着是等一会儿还是想办法联系时,目光忽然定住了。
在基地侧门附近,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是陈玉竹。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拿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他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但步伐还算稳健。
他似乎只是打算出来透透气,或者去附近买点东西,神情带着惯常的淡漠和一丝病后的倦怠。
然后,他的脚步停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清晨稀薄的雾气,落在了大门外那个风尘仆仆、头发微乱正呆呆望着他的少年身上。
陈玉竹愣住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那个身影还在。
不是幻觉。
温长卿?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家里,或许刚刚起床,或许还在赖床,绝不应该也绝无可能出现在集训基地冰冷的大门外,用那种混杂着担忧、急切、如释重负和一丝委屈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陈玉竹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不可查地滞了一瞬。
集训基地门口的空旷地带,两个少年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对望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温长卿看着陈玉竹,看着他比平时苍白几分的脸色,看着他眼底未散的疲惫,还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是惊讶,是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一路上的焦急、担忧、颠簸和疲惫,在看到陈玉竹安然无恙站在这里的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猛地冲垮了温长卿强撑的镇定。
他动了。
几乎是跑起来的,几步就冲到了陈玉竹面前,因为跑得太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陈玉竹怀里。
“陈玉竹!”他喘着气,声音因为急切和一路的风尘而有些沙哑,眼睛紧紧盯着他,“你……你真的没事?老师说你生病了!”
陈玉竹被他突然的靠近和质问弄得怔了一下。
但他的目光却无法从温长卿脸上移开。
眼前的少年,头发被晨风吹得有些凌乱,额角甚至还有细小的汗珠,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也有着淡淡的阴影,显然是没休息好。
他是怎么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
坐了多久的车?
为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陈玉竹脑海里盘旋,但最终,他只是看着温长卿因为奔跑和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没事。”陈玉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一些,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有点发烧,已经退了。只是小感冒。”
“小感冒?”温长卿的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他上下打量着陈玉竹,显然不信,“小感冒会让你‘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会让老师接你电话?你脸色这么差!”
他越说越气,也不知道是气陈玉竹不照顾好自己,还是气自己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像个傻子。
陈玉竹被他连珠炮似的追问弄得有些无奈。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移开视线,看向温长卿身后空荡荡的街道:“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问得平淡,却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温长卿的焦躁。
对啊,他怎么来了?
他凭什么这样不管不顾地跑来?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只是“和好了”的朋友而已。
朋友生病了,需要这样千里迢迢半夜飞过来确认吗?
温长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窘迫,他抓了抓头发,避开陈玉竹的目光,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别扭:“我……我就是听说你病了,不放心……反正我也请了假,就……就过来看看。”
他说的简短,不想详细说,太丢人了,他温小少爷要脸要面子。
陈玉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温长卿他站在那里,因为窘迫而微微低着头,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脸颊和耳朵尖却泛着可疑的红色。
他风尘仆仆,模样狼狈,却像一颗骤然闯入这片冰冷肃穆之地的滚烫的小太阳,驱散了陈玉竹周身所有的寒意和孤寂。
陈玉竹的心脏,在那个瞬间,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沉寂的心湖底部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层名为“克制”的冰冷外壳。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仅仅是因为“不放心”?
陈玉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指尖陷入掌心,带来轻微的刺痛,帮助他维持住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能问。
不能表现得太异常。
不能吓跑这轮意外降临为他而来的太阳。
“……嗯。”最终,陈玉竹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基地里面,“进来吧,外面冷。”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没有追问温长卿是如何得知地址、如何请假、如何飞过来的细节。
他只是侧身,示意温长卿跟上。
温长卿愣了一下,没想到陈玉竹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他的出现,没有指责,没有疑问。
他连忙“哦”了一声,跟了上去,走在陈玉竹身边半步远的位置。
清晨的集训基地还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学生在晨读或散步。
他们好奇地看向这对气质迥异却并肩而行的少年,尤其是温长卿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打扮和状态。
温长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陈玉竹身边靠了靠。
陈玉竹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脚步几不可查地放缓了些,替他挡去了一些视线。
两人沉默地走到陈玉竹所在的宿舍楼前。
陈玉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温长卿:“我住楼上,单人寝,你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你看起来很累。”
温长卿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关切的眼神,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
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点了点头:“好……”
他是真的累了。
从得知消息到此刻站在陈玉竹面前,不过短短七八个小时,却好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现在,确认陈玉竹真的没事,那根紧绷的弦一松,困意和疲惫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只要能看着他就好。
在他身边休息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