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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陈玉竹比他想的还要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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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竹的宿舍在二楼,干净整洁,标准的双人间,另一张床铺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温长卿一进门,就被房间里简洁到近乎冷硬的陈设弄得愣了一下。
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和几摞高高的竞赛资料、习题册,几乎看不到任何私人物品或装饰。
“坐吧。”陈玉竹指了指自己那张椅子,然后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和一个药瓶,“我先吃药。”
温长卿依言坐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陈玉竹。
看着他拧开保温杯,倒出温水,然后从药瓶里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仰头吞下。
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但温长卿看着他吞咽时微微滚动的喉结,看着他放下水杯后下意识蹙起的眉心,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担忧又冒了出来。
“你……真的只是感冒发烧?”温长卿忍不住又问,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软糯。
陈玉竹将药瓶放回原处,转身看向他,目光在他写满倦意的脸上停留片刻:“嗯,可能是前几天集训强度大,没休息好,加上换季,就着凉了,昨天下午烧到39度3,吃了退烧药,现在已经退了,只是还有点咳嗽和没力气。”
他解释得详细了些,似乎是想让温长卿彻底放心。
温长卿听到“39度3”时,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想象着陈玉竹一个人在这里发烧难受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那你今天还出来?不多躺会儿?”
陈玉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些:“躺久了头晕,出来透透气,而且,”他顿了顿,“集训日程很紧,落下太多不好补。”
又是这种该死的冷静和自律。
温长卿心里腹诽,却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陈玉竹对自己要求一向严苛。
困意再次袭来,温长卿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沁了出来。
陈玉竹走回他身边,看着他眼皮打架的样子,低声说:“你睡会儿吧,另一张床是干净的。”
温长卿确实撑不住了,他点点头,也没客气,脱了外套和鞋子,爬上那张空着的床。
床单和被套都是干净的棉布,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气味,比他想象中舒服。
他躺下去,几乎立刻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陈玉竹走到他床边,俯身,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他从未在陈玉竹身上感受过的近乎温柔的细致。
他闭上眼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陈玉竹……你也休息……”
然后,就彻底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听着身边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陈玉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陈玉竹的目光描摹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最后落在他因为熟睡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膨胀,酸涩,柔软,又带着沉重的分量。
他怎么会来?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跨越千里,深夜奔波,只因为听说他病了。
温长卿的这份“不放心”,这份近乎莽撞的关心,像一把钥匙,轻易地打开了他心底最深处那道紧锁的门,让里面那些被他压抑了太久的黑暗又滚烫的情感,几乎要呼啸而出。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温长卿脸颊毫厘之处停住,最终,只是极轻地替他拂开了一缕垂落在额前的碎发。
然后,他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却没有立刻翻开那些令人头疼的竞赛资料。
他静静地坐着,听着身后温长卿平稳的呼吸声,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安魂曲。
身体的不适似乎都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减轻了许多。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更需要这份陪伴。
原来,被人在乎被人这样笨拙而又坚定地记挂着,是这种感觉。
陈玉竹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不能再想了。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的小太阳,正安稳地睡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就足够了。
他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习题上,然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却始终无法掩盖身后那存在感极强的呼吸声,和他自己胸腔里清晰的心跳。
温长卿是被窗外逐渐喧嚣起来的嘈杂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陈玉竹的味道。
记忆回笼,他猛地坐起身,看向旁边那张床。
床铺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躺过。
人呢?
温长卿心里一慌,下意识地环顾房间。
目光扫过床头柜时,顿住了。
那里放着一张叠起来的便签纸,上面压着他的手机。
他伸手拿过便签,展开。
上面是陈玉竹锋利工整的字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集训去了,中午回来。抽屉里有面包和牛奶,饿了先吃。】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日期和时间,显然是早上留下的。
温长卿看着这张纸条,心里那点莫名的慌乱瞬间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全感。
陈玉竹还是那个陈玉竹,做事永远有条不紊,连留纸条都这么周全。
他把纸条小心地折好,放回床头柜,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长按开机,屏幕上立刻涌进来无数条消息通知,震得他手心发麻。
最上面是老妈一连串的追问:
【宝宝?你同学说你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没跟妈妈说?】
【打电话怎么关机了?你在哪儿?】
【看到消息立刻回电话!】
老爸也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在哪?】
哥哥温栩的消息夹杂在其中,相对冷静:【又闯什么祸了?需要我去捞你吗?】
然后是班主任的询问,以及江肆、李铭那群狐朋狗友的狂轰滥炸:
【卧槽卿哥你真生病了?】
【你该不会偷跑出去浪了吧?】
【人呢人呢?吱一声啊!】
【温小少爷,我在隔壁学校都听李铭他们说你去找陈大学霸了?!尊嘟假嘟?(˃ ⌑˂ഃ )】
温长卿看着这一屏幕的消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有多冲动和离谱。
为了一个“听说生病了”的朋友,大半夜偷偷买机票飞过来,连家里人都没告诉,手机关机玩失踪。
这简直不像他会做的事。
可现在,人就坐在陈玉竹的宿舍里,看着陈玉竹留下的纸条,他竟一点也不后悔。
他点开老妈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打字:【妈妈,我没事,就是……有点事出来了,手机没电刚开机,别担心。】
发送。
典型的避重就轻。
又给老爸回了条:【在同学这边,有点事,晚上回去。】
给温栩的回复更简单:【没事,不用。】
至于老师和朋友们,他统一回了条:【有点私事,处理完就回去,别问了。】
发完这些,他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把手机扔到一边,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说“我就是听说陈玉竹病了,不放心,所以跑来看看”?
这种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于“热心”了。
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甚至超出了他自己能理解的范畴。
他烦躁地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陈玉竹说的那个抽屉前,拉开,里面果然放着独立包装的牛奶和小面包,还有几盒没拆封的饼干,都是他平时喜欢的牌子。
温长卿拿出牛奶和面包,走到窗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看着楼下。
集训基地的操场上,已经有学生在进行晨练或早读。
陈玉竹就在那里吧。
在那些和他一样聪明甚至可能更专注于学术的人群里,做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
温长卿咬着面包,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好像闯入了一个完全属于陈玉竹的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严谨高效甚至充满竞争,与他平日里那种松散热闹和随心所欲的生活截然不同。
而陈玉竹,游刃有余地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甚至还能抽出空来,照顾他这个突然闯入的格格不入的“麻烦”。
这种认知,让温长卿对陈玉竹的“厉害”,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同时,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更特别,更重要。
重要到,可以让他做出连自己都惊讶的不顾一切的举动。
温长卿喝光最后一口牛奶,把包装盒捏扁,扔进垃圾桶。
他走到陈玉竹的书桌前,看着那堆叠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和资料,没敢乱动,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回到床边,重新拿起手机。
这一次,他点开了陈玉竹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昨天发的那条“吃饭了吗?”,以及更早之前。
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又落下,最终,只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温长卿:我醒了。牛奶面包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