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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陶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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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心里装着事,所以很默契地都没发现对方最近变得奇怪。
潭江每天准时回家,多的工作搬到书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但工作还没处理完。本来该睡觉的付迟煜也没睡,自己待不住,就跑去书房。
潭江从电脑前抬起头,付迟煜困得有些神游了,但就是不去房间睡。潭江往后退一步,椅子与桌子滑出一个大点的空间,他朝付迟煜抬抬手,付迟煜自觉坐到他怀里。
本来付迟煜是和他一起看文件的,看着看着就开始点头,潭江把他转个面,变成面对面的姿势,付迟煜配合着潭江翻面,动作一停下就下巴枕着潭江的肩膀睡着了,两人之间贴得没有一丝空隙。
潭江忙完,轻手轻脚抱着他回卧室,每每刚入眠,噩梦就席卷而来。
梦里一直是付迟煜对他说的那句话,“潭江,你要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付迟煜手腕划开,鲜血喷涌而出,潭江动不了,那句话一直绕在耳边,他只能看着付迟煜血流干,最后人也变成一滩血。
一阵心悸,他猛地睁眼,找寻答案般去摸索付迟煜的手腕,很光滑,没有伤疤,倒是付迟煜被他摸得痒,在睡梦中嘟囔几声。
这几天都是这样。
这天付迟煜又去书房熟练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潭江摸摸他,递给他一杯牛奶。
感受怀里的人重量慢慢变沉,呼吸开始绵长,潭江垂下眼皮,手离开键盘,抱住付迟煜,把脸埋到他肩窝里深深呼吸,感受他的味道。
抬起头,潭江闭上眼睛,拨通助理电话,“现在过来吧。”
付迟煜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等睁眼时屋内一片漆黑。
?
他一时分不清时间,潭江也不在他旁边。
付迟煜伸手去床头柜找手机,一转头,一个黑影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困意瞬间清醒不少,撑着胳膊坐起来,看清那人是潭江,付迟煜松一口气,“你怎么不睡觉?”
潭江没回答他,付迟煜坐直,在这时发现了不对劲。
不止潭江不对劲,这周围都不对劲。
这不是潭江的房间,也不是他公寓的。
适应黑暗的眼睛扫视周围,看清后,付迟煜感觉全身血液倒流,整个人被钉住不得动弹,瞳孔骤然放大呼吸停滞,嘴巴微微张着,发不出声音。
这是,陶城的出租屋。
潭江坐着,眼神聚焦在他身上,嘴角平直面无表情。
整个房间一片黑暗,只有窗户没拉严实的窗帘透进一点光亮。
付迟煜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挪到床边,去摸潭江的脸,“潭江?”
“嗯。”潭江应了一声。
“我们,怎么在这?”付迟煜咬咬下唇,是痛的,不是梦。
他从床边跨坐到潭江腿上,潭江实在太不对劲,他现在没空去问为什么会在这了。
“你怎么了,说说话好不好。”付迟煜抱着他。
潭江呼出口浊气,动作僵硬又迟缓地回抱付迟煜。
然后付迟煜发现,抱着他的人在颤抖。
“潭江。”
肩头的睡衣湿了一块,贴在他肩上,肩窝里的人从无声的流泪传出了细微的哭声。
潭江哭了。
“这就是你的痛苦,你的原因吗?”潭江问他,带着明显的鼻音。
“什么?”
“你觉得痛苦,想去死,所以和我分手,也什么都不带走。”潭江觉得心脏疼得要炸了,“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居然不知道。”潭江笑出来。
听到这话,付迟煜血色褪去,他立马打断:“不是的!”
“不是的潭江!”他把潭江从他怀里拉出来,捧着他的脸,着急地解释:“不是你的问题。”
“我确实有过这种想法,可是不是你的原因。”付迟煜病急乱投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去亲吻潭江。
“而且我,因为你回来后,因为你,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付迟煜着急得语无伦次,“我每天都很开心,在这之前我确实不是很开心,可是自从你回来后我每天都很满足,很幸福,每天都开始期待明天。”
“因为你我那时候情况才好转,没有接着变得糟糕的。”付迟煜怕潭江不相信,他补充道:“这是医生说的,真的!你要是不信,我找给你看。”说着他要去找手机。
还没爬到床沿就被潭江拉回去,“不用了。”
“潭江,你不要这样想。”付迟煜声音变小,像是在求他,然后眼泪就掉下来,变成哭的人是他了。
潭江擦去他的眼泪,“我心脏好疼。”
“我这么喜欢的人生病了这么难受我不知道,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潭江哑声,“你还差点不在了。”
付迟煜要去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了,潭江扣住他的手。
一字一句,不知道在惩罚谁。
“万一没有那么幸运,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次又一次地去陶城找你,后面慢慢地去其他地方找你,心里想着人生这么长,我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你,可是后来某一天突然听到你已经不在的消息。”潭江说到这,发出一声轻笑,“甚至这个消息我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还是传了很多个人,终于传到我这里。”
付迟煜哭得不成样子,“不要再说了,不要说。”
“我想见你的话去哪见你呢?梦里,墓园,还是去找你?”
付迟煜说不出话,只能一直摇摇头,祈求潭江停下。
“那时候我该怎么办,付迟煜。”潭江没辙了,他只能问付迟煜。
潭江靠近付迟煜,嘴唇碰上付迟煜哭得红肿的眼皮,付迟煜闭上眼,睫毛轻颤。
一下一下,从眼睛,到脸颊,鼻子,下巴,最后吻上嘴唇。
潭江鲁莽的把舌尖探向付迟煜的内里,和他的纠缠着,付迟煜刚哭完,气都没喘匀就被堵住嘴巴,现在有些呼吸急促,潭江见状惩罚性地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而后退出来。
付迟煜喘不过气,潭江黯然神伤的语气中带着从没有过的不满,“你怎么能这样,让我健康平安,长命百岁,然后呢,享无边孤寂,孤独终生吗?”
潭江情绪激动但是面上却很冷静,只是说出的话语中明显带着颤抖,付迟煜受不了,整个人扑上去,凶狠地撞上潭江的嘴巴,牙齿不知道磕到嘴唇还是舌头,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漫开。付迟煜尝到自己的眼泪,也尝到了潭江的眼泪。他闭着眼含住潭江嘴唇,舌头撬开牙关,毫无章法也霸道至极。
他感觉到潭江的眼泪如开闸放水,越来越多,只好退出来,在昏暗的屋子里看准潭江眼睛,带着红肿的嘴唇吻掉他的眼泪。
原来是自己的嘴巴破了。
付迟煜看见潭江被他吻过的眼皮,眼睑以及脸颊上都带着血痕。
他吸吸鼻子,搂住潭江脖子,“潭江,我不要死了。”
“我去看了医生,听话吃药看病,每天每天都很想你,我不想死了,所以我要去找你,在北京找不到,我就去巴黎。”
付迟煜嘴角下撇,“现在我再次拥有你了,一开始我怕你恨我,所以不敢越界,怕你更厌恶我。”
鼻音愈重,“可是你还是喜欢我,疼爱我。我知道错了,我不会有这种想法了,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潭江被他一使力,从床边的椅子压倒在床上,付迟煜跨坐在他腰上。
“我们做/爱吧。”
付迟煜去解潭江衬衫的扣子,
潭江扣住他的手,“付迟煜。”
付迟煜知道他说的什么,“我是你的。”
他俯身用行为投诚。
付迟煜跪着。
潭江打开台灯,不小心打翻床头柜上的牛奶,玻璃杯在地上滚动。
一夜翻云覆雨,潭江抱着付迟煜去洗干净,回来后去了潭江的房间睡。
躺在床上,两人紧紧贴着,“怎么这出租屋还在的?”
“我买下来了。”
哈,付迟煜又好奇,“那我怎么过来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知道什么,撑起身子,“那杯牛奶!”
潭江把他拉回怀里,闭着眼给他解答,“嗯。自从阿姨说漏嘴后,我每天都在想该怎么办,后面递了私人飞机的航线申请,我也做下决定,直接把你绑过来更方便点。”
“什么啊!”付迟煜食指戳着潭江的胸肌,“我只是还没组织好语言。”他想起什么,语气激动,“我还没揭发你呢,偷偷藏着那台dv。”
潭江轻笑,“不允许我睹物思人啊?”
付迟煜哑声,潭江又说,“那你要不要心疼我。”
付迟煜紧紧抱住他,“我爱你。”
“那时候我说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现在你的原因也阴差阳错借阿姨的口说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没补全的最好如实招来。”潭江捏着他鼻子,表情凶狠。
付迟煜被他摸着,下巴不自觉往上抬了抬,潭江把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这是他觉得委屈时下意识的动作。
潭江在他嘴上轻轻一啄,在他的安慰下,付迟煜全盘托出。
从他晕过后醒来就看到林缘芝在病床红着眼看他,看上去就没休息好。
昏迷时,他听见林缘芝和付森的争吵,最后的结果就是林缘芝要把他带走。
付迟煜侧侧嘴角,可是他觉得好累啊,因为他一个人,每个人过得都不好。
手机上停留着离开后潭江打好几通电话,最后是一条信息。
【好,你觉得痛苦,我们分手。】
只有他死了,大家才能轻松。
机场候机厅播出他们这班的检票广播,他随着林缘芝起身,在到达检票口时突然想和潭江说说话,再听听潭江的声音。
于是他停在原地颤抖着手拨出号码,然后想起来,他们分手了。
电话那边传来电子女音,提示他拨打的电话关机了。
嘟。
挂断电话。
到了林缘芝生活的地方,那给他腾出一个房间,他把手机卡拔出来扔了,卸载掉所有聊天软件,然后把手机锁在抽屉里。
花朵绽放的季节,付迟煜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尝尝莫名的流泪,一夜一夜的睡不着,甚至拿头撞墙,扇自己巴掌,靠着这样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不被困在情绪中。
可是人都是靠情绪组成的,他看见林缘芝面上无事,眼里的伤心与担忧却不可控的外泄。
听见深夜林缘芝小声的啜泣和张水生的安慰。
什么时候睡不着的人从他一个变成了三个呢,原来是他来之后。
早晨,林缘芝轻轻推开房门,无比清醒的付迟煜闭上眼睛装睡。听着林缘芝的轻微的脚步声走到床边给他捻好被子,走到窗边开窗透气,走到门口,房门阖上,消失了。
付迟煜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所以他出去散心,开春的天更冷,这么冷的天,路边的树木却开始冒出新芽。
他踱步到湖边,湖水缓缓流动着。
很美。
“噗通”一声,岸上有路人的尖叫声和呼喊声,付迟煜感觉这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付迟煜感受到刺骨湖水呛进鼻腔进到喉管,这么难受的生理反应侵蚀感观时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真好,都要结束了。
又一次躺到病床上,林缘芝在他旁边再也憋不住,痛哭出来。
他不敢有下次了,林缘芝哭得这么伤心。
后面家里所有锋利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起来,易碎的物品没有了,桌角这些地方被包起来,所有可能有自杀几率的东西都不见了。
张芷西还会每天放学回家给他带吃的,今天是□□糖,明天是奥利奥饼干,每天不一样,都是用她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春风吹进房间,带着窗帘的轻纱飘动。付迟煜睁开眼,摸出枕头下的照片,抬起手对着窗户。
阳光照进房间,照片逆着光。
照片上有两个人,是他和潭江,潭江搂着他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他则是呆愣的表情,有点搞笑。
白皙的手抚上照片上笑盈盈的人,躺着的人微不可查的笑笑。
举着照片的时间久了,手有点酸,手往旁边移动一下,付迟煜看到一枝花枝探进窗来,开在潭江旁边。
是一枝白山茶。
付迟煜走到窗边,满眼春色争先涌入他的眼里,院子里的花开得这样美了。
特别是楼旁的山茶花,开得这么盛,窗户都框不住,一开窗就探了进来。
夏天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