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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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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就是前天下午提出要看程鹤声和万景清打篮球的陆镜留,连一场都没看完就走了。
程鹤声便想,是因为万景清来了后他腼腆了吗?
那时他垂下头去,他已不是狼尾发了,他那白洁如鹤的后颈暴露了。
他没有回答程鹤声的“又怎么了”。
他会在想什么呢?阴郁像漂亮的蜘蛛爬上他的眉眼了吗?
程鹤声好奇陆镜留身上的东西,那东西像彩虹引人去看。
可是比彩虹的色泽还要多,且变化非常快,还有,这彩虹是会被陆镜留隐藏的。
陆镜留又静得不存在了。
昨天和今天的油画课,他只是静静地画画,微笑回应向小园说的话。
为什么会那么静呢?
篮球还没学会不是吗?
不想学打篮球了吗?
已经决定和他做朋友自然地相处了呀。
为什么会那么静呢?
那天算得上融洽的篮球时光对他来说没发生过吗?
不是他先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吗?
程鹤声不能再猜疑他,他把自己又弄躁了。
程鹤声看他的兄弟万景清,对了,最近邱意浓好像很平稳地生活着吧,一次也没碰上过她。
沈楚山呢?要下山去外地出差了吧?还有在找陆镜留说分手的事吗?
怎么又绕到陆镜留这里了?
他看他的兄弟万景清。
万景清根本藏不住事,遮遮掩掩地画画,生怕被谁发现。
“你在画什么呀?”程鹤声迈到他的画架前。
“虽然你是我兄弟,但你也不能看,只能我一个人看。”万景清双手遮住画布。
“告诉我你在画什么?”程鹤声莫名急切。
“我只能说一个字,别的不说了。”万景清红了脸,低下眼睫,“韩。”
“画她的眼睛吗?”程鹤声问。
“她的脸……别问了兄弟。”
“我想看看你画得怎么样。”
“不行。画得没她本人好看。”
“好吧。”程鹤声退回自己的区域,这时向小园叫他:“老师!”
“什么事?”他走去。
“过渡太难了,老师你看我的过渡很难看很生硬啊。”向小园烦恼。
向小园和陆镜留坐得近,程鹤声看眼陆镜留的画布,在画一只黑色的虫子?
“他在画甲壳虫,老师你看得出来那是一只甲壳虫吗?”向小园取笑。
陆镜留也没忍住笑,“虫子太难画了,要是有参照物就好了。”
“还没到那一步呢。”程鹤声说。
“是写生吗?”向小园说,“画画还真陶冶情操啊。”
“你可以先画一笔暗色,再画一笔亮色,然后用一只干净的笔扫一下,这样层次就自然了。”程鹤声说。
“扫一下?像扫地那样?”向小园说,“我从来没扫过地。”
程鹤声执住向小园的手扫一笔,灰色的过渡出现了。
陆镜留移开眼,头顶的天似乎被扫得有点阴呢。
“老师你太厉害了,我学会了。”向小园扫给程鹤声看。
程鹤声肯定过后看陆镜留的画布。
心里痒痒的,要去教陆镜留画虫子吗?
刚才陆镜留说要是有参照物就好了,还说过让他找一只虫子来的话,他要去找吗?还是教人画呢?
忽地,陆镜留撕下了画布。
程鹤声的这些想法落了灰。
“怎么啦?情绪变啦?”向小园问。
陆镜留笑道:“还是临摹吧,这样比较有成就感。”
程鹤声回自己的区域去,无意瞥见万景清画的韩江雪的半只眼睛。
天啊,那真是韩江雪的眼睛吗?谁认得出来啊。
下课的时间到了,季时在向李岁聿搭话,听不清。
韩江雪和向小园在收拾东西,向小园说:“陆镜留,我要打游戏,你跟不跟我一起?”
“没有心情。”陆镜留说。
“那有去学打篮球的心情吗?”向小园调侃。
程鹤声竖起耳朵。
陆镜留却笑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呢,耳朵都竖起来想听了呀。
万景清一手遮,一手画未完成的画像。
“你不走吗?”程鹤声问。
万景清说:“我想一个人画完,你先和陆镜留打着吧。”
程鹤声小声:“他还没学会,也没说要我再教教他。”
“你问他呀。”万景清说,“兄弟,你怎么扭捏起来了。”
“我没有。”程鹤声留一个潇洒的侧面,“走了。”
就程鹤声一人往相反方向走,他扭头看,陆镜留和向小园走在一块。
陆镜留单肩背斜挎包,双手插兜很帅气地走着,头微低,气质忧郁。
陆镜留扭头,程鹤声往前走。
“在看什么?”向小园问。
“随便看看。”
“看你的小男友吧。”向小园悄悄儿说,像只可爱的大眼虫子。
“还不是呢。”陆镜留笑。
“万景清怎么没出来呀?”季时问。
“他好像还没画完。”向小园说。
“画啥呢还没画完。”季时随口说。
韩江雪知道万景清在画什么,那么大的画布,遮也没遮全,画得也不像。
即使只比万景清大三岁,万景清在她面前像透明人,那神情,那眼睛无时无刻出卖了万景清他自己,天空再黑也藏不住星星。
“让他画嘛。”李岁聿跟韩江雪说,“也没碍什么事。”
“他什么时候能打消这个念头呢?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啊。”韩江雪说。
“那是他的事,你好好地过你自己就好了,就算他上前,他跟透明的一样,不会怎么样的。”李岁聿宠溺地笑,“他是个好孩子。”
*
程鹤声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篮球场外。
今天天边的霞光小尖芽,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
那边的花草里,会有甲壳虫吗?
等程鹤声反应过来,他已蹲在花草之中,手握一颗黑色的石头。
为什么握一颗黑色的石头啊。
他想起来了,他找不到甲壳虫,所以想用这颗黑色的石头代替代替。
*
陆镜留在镜子前洗手,有人敲门,以为是走了又回来拿东西的向小园。
“直接进来啊。”陆镜留说。
“是我。”沈楚山。
陆镜留翻了半个白眼。
沈楚山进门,陆镜留正抱臂看着他,问他:“你又来干什么呢?”
沈楚山的心思在陆镜留那儿,没将门关好,说:“跟你告别不行吗?”
“走吧。”陆镜留说。
“我晚上就走,去外地出差。”
沈楚山明白和陆镜留的关系无法修复,他破罐子破摔一般没有允许坐到沙发上。
“你会想我吗?”他问。
陆镜留的眼睛要送客。
“你会不会想我?”他执拗地问。
陆镜留冷眼旁观。
“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吗?”他质问,“你有心吗?你一点情分都不念厌倦了我就想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陆镜留烦他,说:“是啊,你是我第一个工具人。”
“陆镜留,你真狠心啊。”沈楚山用破碎的心脏说,“我再来你这里你不会让我踏进一步的吧?而你的下一个工具人,你也有眉目了是吗?”
陆镜留厌烦地斜过视线。
沈楚山自嘲,竟依然觉得他这模样很有风情。
“我们可以当炮|友。”沈楚山维持不住,要发疯。
他到陆镜留身前,红着眼说:“按你喜欢的方式对待我,我愿意被你那样对待,你不吃亏的。”
陆镜留垂眼看他的脸,心碎的他要吻上来,陆镜留按住他的肩膀。
门外一声轻响。
陆镜留抬眼,虚掩的门缝外什么都没有。
他推开了沈楚山,后者低头吸了鼻子。
“你一个人来的?”陆镜留问。
“没有你,我是一个人了。”沈楚山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像上次那种幼稚的事,是不会做了的。
“走。”陆镜留点开程鹤声的对话框。
“你不会后悔的对吗?”沈楚山保护自己最后的一小粒心,迫使自己离开。
陆镜留没给程鹤声发消息,沈楚山走时也没关门。
他出门,踩到一个硬块,低头一看,是颗黑色的石头。
要是近视的人看,会觉得像只甲壳虫呢。
*
程鹤声居然酸得要命。
疯了是吗。
疯了吧。
脑子成酸涩的相框,框住陆镜留和沈楚山的接吻。
他们接吻了吧,站在门外发现门没关紧的程鹤声的那个角度看起来是接吻了。
沈楚山没挡住的陆镜留的半张脸那样有魅力,似是充满了蛊惑,那拨人心弦的长睫毛下垂了。
陆镜留看沈楚山,沈楚山便吻上去。
以及沈楚山问的那句: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吗?
程鹤声的心像铅球裂开。
为什么会这样?陆镜留是他的谁,他是陆镜留的谁。
没身份的占有欲是对别人的不尊重啊。
真可笑。
程鹤声心想,真可笑啊,他还把陆镜留当做是渣男过,他和坏男人有什么两样。
在前女友那里,他们早分手了,可在他这里,他刚分手刚失恋。
为什么这第二次的酸涩会更加深刻和浓烈呢?
他自认为是坏男人的主要原因是,为什么好像喜欢了陆镜留呢?为什么这么快就喜欢上陆镜留了呢?
陆镜留和沈楚山接吻。
他给陆镜留找甲壳虫。
他翻来覆去地找,翻来覆去,他把自己的心翻来覆去,他沉在未知的香气里。
他在看深存于大海拥有尖刺被深蓝笼罩的蕨类植物。
他通过那门缝,在陆镜留那里看见自己被翻来覆去的心。
他的心像只不好翻的厚口袋,终于赤|裸|裸地、没有任何遗落角落地翻开了。
他想他怪起来了,受这山庄里的人影响,他变怪了。
他喜欢陆镜留这个男人,他这么快就喜欢上陆镜留这个男人。
他的自尊像他握在手心不知丢到哪里去的那颗黑色石头。
他怎么能这样呢。
陆镜留的嘴唇那么漂亮啊,樱瓣般粉白饱满,吻上了第一个恋人沈楚山对吗?
程鹤声好像不是他自己了。
之前他有种万景清成熟了一个台阶的感觉。
现在他也迈上台阶了。
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还能接吻的吗?
答应当炮|友是吗?
雏菊的花语是暗恋是吗?
珍藏画下来的他的眼睛是吗?
……他不想想了。
陆镜留。
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