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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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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晨有些不耐的抽出被女孩拥紧的手臂,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瞟过自己面前的落地窗,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动作一顿。
女孩儿一颗心全在他身上,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关心到:“怎么了?”
落地窗外是一块稍显古韵的户外休闲区域,设计恰巧有一面灰色砖瓦墙,所以即便此时日光正盛,依旧有个角落能映照出廊桥拐角的影子。
洛晨没有回答,视线紧盯着落地窗,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再次看到颤颤巍巍露出一角的黑色衣摆。
心中豁然,竟低头嗤笑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有点小坏的模样叫女孩儿看呆了,眼睛里闪耀着星星,语气娇柔的能掐出水来,“你的手臂怎么样了?还疼吗?难怪这么久不来俱乐部,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不好意思,这次的摩托锦标赛怕是不能参加了。”洛晨的语气冷静又疏离,与女孩儿的形成鲜明对比,只要认知没问题,都能看出,这是典型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见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女孩儿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来催你参赛的。你这么久没来俱乐部,大家都很想你。”说着停顿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后面的话有些太过直白,女孩儿脸颊微红,垂下了眼眸,“我也很想你。”
洛晨盯着落地窗众多杂乱景致中的那一小角黑色,只见它抖动了一下,很快缩了回去。
沈舟遥背靠着墙壁,心中戚戚然。女孩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喜欢洛晨,所以追到了这里。
早知道不论是样貌还是性格,洛晨这样的很容易招女孩子喜欢。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又不一样。
一时间,沈舟遥竟然涌起重重的挫败感,强烈的情感原本还能被他隐在暗处,可此情此景之下,却是再难自欺欺人。
想起这几天自己的拧巴,纠结,沈舟遥冷笑一声,他堂堂八尺男儿,受过一次伤后,竟然还没有一个女孩儿有胆量,拿得起。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洛晨会来见这个女孩子,那就意味着他不是同性恋。更何况刚刚匆匆一撇,那女孩子的样貌确实出众。高马尾,马丁靴,一身黑色皮衣,果然跟丁复乐说的一样,又美又飒。
突然之间,一股悲伤的情绪泛起,沈舟遥目光失神,怅然若失。
“不好意思。”洛晨看着那一小块黑色衣角缩回了拐角处,当即提高了音量道:“我可能没办法……”
女孩儿似乎早知道答案,不想听到如此残忍又决绝的拒绝,想再争取一下,音量也不由跟着洛晨拔高,“是因为我爸吗?你别听他的,我的事情我说了算,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想时时刻刻能看到你。”
如此殷切的声音传入沈舟遥的耳朵,他还没来得及消化洛晨不喜欢这个女孩儿的事实,就听到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不,不是的,因为我是同性恋,喜欢男人。”
不知是洛晨故意拔高了音量,还是自己过于震惊,沈舟遥总觉得这句话像一颗炸弹一样,炸响在自己耳边,以至于后面洛晨和那女孩儿还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
脑海里全是洛晨这句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他竟然也是!
可……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柜……那……脑海里闪过他们之前相处中的种种画面,如果再加上这个前提,那……那一切又仿佛有了另一种解释。
沈舟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想不通,理还乱。烦躁的他,根本没注意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当占据他脑海的那张脸冷不丁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瞬间愣住了。睁大的眼睛,半张的嘴唇,无一不显示他惊讶的程度,大脑皮层甚至再试图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幻觉。
只不过幻觉不会再朝自己贴过来。
没什么比偷听别人讲话被当场抓包更尴尬的,如果有,那无疑就是听到了对方公然出柜。恍惚,愧疚,丢脸,震动,这一切复杂又激烈的情绪搅乱了沈舟遥的心,一颗心此时皱皱巴巴的,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晨就这么逼近,稍高的个头使得他的视线得以从高向低,带着令人促狭的审视和逼问。
即将二十九岁的沈舟遥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一向运算精准的脑细胞全部处于罢工状态,他就这么怔怔的站在原地,两三分钟的时间漫长的好似过了几小时。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该和洛晨说什么。
但显然他的震惊和失语以及闪躲的眼神被洛晨看成了另一个意思。对方缓缓的低下头,自我解嘲般嗤笑一声,然后像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一般,停下脚步,没有再逼近,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沈舟遥反应过来洛晨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经转身大踏步离去。
他误会了!
因为取向不一样遭受的凝视和白眼以及不公的对待,滋味如何,沈舟遥再清楚不过。
那一年他刚升高一,品学兼优,英俊帅气,自然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可刚刚意识到自己取向的他却在一段时间内以为自己的世界黯淡无光,直到一个人的出现。那人不在乎他时常冷着的脸,无惧他有时言不由衷的恶语相向,时常像天使一样出现在他眼前,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伴在身边,青春期的男孩子哪里经得住,他们变得亲近,他大意又天真的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除了奶奶,他找到了另一个亲人。
然而现实给他狠狠上了一课。他满怀情意写下的告白信被对方及其同伙扬在手中,极尽嘲笑之能事。他们以此为要挟,要钱,要物,有时还会对他拳打脚踢。他们享受着把他从高台上拉入地狱的快感,那个时候,他身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奶奶注意到了,问过他,可他不敢明说,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
巨大的悲伤和精神压力,让他开始自残。胳膊上的刀疤至今仍触目惊心,所以即便是三伏天,他也穿着长袖的衣服。
他已经逼近崩溃的边缘,手臂上的痛感,让他清醒,他开始研究人体的痛穴,然后拿自己做实验,直到自己对痛感变得麻木。最后就在对方得寸进尺要挟他拍裸照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出手重伤了那些人。
以一敌五,即便最后胜了,战况也是可想而知的惨烈。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却记得奶奶泛红的双眼和眼角擒着的泪珠。
为了赔付那些人的医药费,奶奶变卖了房子,带他住进了狭小的出租屋。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唯一后悔的事,他如果当时有勇气说明缘由,奶奶就不会变卖家产,更不会最后因为没钱缴纳高额的医药费离世。
自从遇到洛晨,那颗被他常年封闭的心开始一点点解冻,他像是刚刚学步的幼儿,艰难的迈出双脚,尝试着打开心扉。
他犹豫,他纠结,他怕对方正常的生活就此改变轨迹,他不敢当那个怂恿别人出柜的恶人,当然他也怕,他怕这些日子以来,洛晨对他的好是别有用心,他怕是自己多想会错了意。
所以他纠结,反复。
可他现在知道了洛晨的取向,却因为一时过于惊讶,没注意到对方殷切期盼的目光。
他知道洛晨误会了自己的反应,可当他想要追上去解释的时候,对方已经先一步跨进了录音棚。
“哎呦,可算回来了。”对于沉迷于工作,连点烂桃花都没有的少昊,多少有点不服气,见主役都回来了,直接安排开始接下来的录制。
录音棚清场,试音,沈舟遥根本没机会跟洛晨解释。只能心想着,今晚下班无论如何要把人留住,解释清楚。
“来来来,吻戏吻戏,小于,上道具。”
于佩佩递进来两根棒棒糖。
洛晨捏着手中的棒棒糖若有所思,沈舟遥以为对方是在顾忌自己不爱吃糖,忙道:“没关系的,这个棒棒糖可以。”
他以为是解围之举,却没想到对方听了没有丝毫反应。又过了几秒后,洛晨突然起身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像是要躲开沈舟遥似的,“导演,这场吻戏能不能放在最后录?”
沈舟遥:……
少昊:“啊?为什么?”
洛晨:“不好意思啊,我这两天状态不太对,可能录不到应该有的状态。所以想放在最后,先录后面蒋方对质的戏份如何?”
明明刚刚出去前,状态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少昊压抑着内心的好奇,翻看了一下后续的剧本,“沈老师呢?换一下可以吗?”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广播剧都是按顺序来的,这也是对主役的要求,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一切听导演安排就好。
少昊这么问,是出于对沈舟遥的尊重。可沈舟遥明显担心的是其他事,他转头看着洛晨,“蒋寒松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洛晨明显松了口气,但依旧像感受不到沈舟遥目光似的,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看过来一下,人有些颓丧,几乎要把自己挤下桌角,疏远沈舟遥的意愿很明显。
沈舟遥明白了,自己刚刚的反应,到底是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