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便利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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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午后浸着灼人的暑气，烈阳把柏油路晒得泛出淡白光晕，连风卷过街角都裹着闷热的燥意，唯有便利店冷柜里泄出的凉气，能勉强驱散几分酷暑带来的烦闷。曲博芝推门走进店时，额角沾着层薄汗，浅灰色短袖被热风烘得贴在肩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泛的掌心，眼底还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沉郁。
曲博芝和于清安分开刚好满一个月。这段耗了两年的感情，终究还是以悄无声息的散场落幕，没有争吵，没有纠缠。可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中午吃完饭，曲博芝约沈鹤凌一起去买水，“帮我带一瓶，冰的，我在车里等你。”沈鹤凌坐在副驾驶，没抬头。
“跟个老爷一样。”曲博芝白了他一眼，便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不算大，货架整齐地排到尽头，收银台后站着个少年。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瘦却结实的胳膊，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的黑框眼镜，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却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拘谨。
少年正低头整理收银台旁的零食货架，指尖纤细，动作算不上熟练，偶尔碰到堆叠的商品，会下意识放轻力道，生怕碰倒了什么。
曲博芝没太在意，径直走向冷柜，拉开玻璃门时，凉气瞬间漫上来，拂过发烫的皮肤，总算让人舒服了些。
他随手拿了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压下心底的燥意，却没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空落。
他靠着冷柜站了片刻，目光无意识扫过店内，又落在了收银台后的少年身上。
少年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望过来，视线撞进曲博芝眼里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慌忙低下头，手指攥了攥衣角，像是被看得有些局促。
曲博芝收回目光，心里没太当回事，只觉得这少年性子倒是腼腆，和这燥热的夏天比起来，倒显得格外干净。
他拿着瓶子走向收银台结账，把瓶子放在台面上时，少年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躲闪，指尖捏着扫码枪，动作稍显笨拙地扫了码，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又透着点紧张：“三、三块钱。”
曲博芝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少年却忽然小声开口，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先、先生，你的手机壳……很好看。”
曲博芝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手机壳是黑色的，背面印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星星图案，还是很久以前随手买的，早就有些磨损，没想到会被人注意到。
他挑了挑眉，看向少年，少年已经把头埋得更低了，像是为自己突然的搭话感到尴尬，手指无意识绞着工服下摆，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就是随便说说，不好意思。”
看着少年这副窘迫的模样，曲博芝心里那点沉郁忽然淡了些，他倒是没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这少年的局促透着点可爱。
他笑了笑，露出虎牙，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没关系，眼光不错，兄弟你懂我，走了。”
说完，他正准备迈步，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少年。
他停下脚步，重新看向少年，仔细打量着少年的眉眼，干净的眉眼，青涩的神态，还有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怯懦，总觉得莫名眼熟，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见过，只隐约觉得像是很久之前的一段模糊记忆，藏在脑海深处，抓不住也记不清。
“哎对了，我们是不是从哪见过啊小朋友？”曲博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他不是个爱探究别人的人，可这股熟悉感实在太强烈，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少年听到这话，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随即又快速镇定下来，抬起头时，眼神里满是茫然，轻轻摇了摇头：“没、没有吧？我第一次见到先生你。”他说着，脸颊又红了几分，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像是怕自己记错了，又像是真的从未见过。
曲博芝看着他眼底的茫然，心里的疑惑更甚，可少年的神情不似作假，他便也没再多问，或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毕竟长得相似的人不算少，又或许是那段模糊的记忆太过久远，早就混淆了模样。他笑了笑，没再纠结：“啊这样啊，可能是我认错了，再见小朋友，好好工作哦。”
“没、没事的。”少年连忙摇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手指依旧紧紧攥着衣角，像是还没从刚才的窘迫里缓过来。
曲博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少年怯生生的声音：“先、先生，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头，只见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页面停留在添加好友的界面，他低着头，声音紧张得有些发颤：“我、我觉得先生你人很好，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如果以后有机会，或许能认识一下。”
少年说这话时，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紧绷着，像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指尖因为用力握着手机，指节都泛出了淡淡的白。便利店的冷气缓缓吹过来，拂过少年泛红的耳朵尖，倒显得格外真切。
曲博芝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少年会主动要联系方式。他平时很少和陌生人加好友，可看着少年这副紧张又诚恳的模样，再想到心里那点挥之不去的熟悉感，鬼使神差地，他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添加好友的界面。
少年看到他同意，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快速扫了他的二维码，添加好友的申请发送过去，几乎是瞬间就被通过了。
他抬头看了曲博芝一眼，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却又很快低下头，小声说道：“谢、谢谢先生，我叫李北年。”
“曲博芝。”他淡淡报上自己的名字，看着手机通讯录里新增的好友，备注是“李北年”，头像是一片简单的蓝天，透着点少年人的干净。
他心里依旧带着点疑惑，这股熟悉感到底从哪里来，可看着少年纯粹的模样，又觉得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沈鹤凌走进便利店，看见了曲博芝在前台闲聊，“曲博芝，你又看上谁了。”
“我靠，沈鹤凌我是那种人吗？”曲博芝转头看了沈鹤凌一眼。
“哦，原来你不是吗？”沈鹤凌低头玩着手机，踢了曲博芝一脚，“赶紧的。”
“曲先生，那、那我不打扰你了。”李北年连忙说道，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又透着点拘谨，目送着曲博芝和沈鹤凌转身走出便利店。
曲博芝推开门，外面的热浪瞬间涌过来，裹着他的身体，刚才在便利店感受到的凉意很快消散。
他回头看了一眼便利店的玻璃门，少年还站在收银台后，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还在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他收回目光，心里那点熟悉感依旧萦绕不散，却也没再多想，拧开矿泉水瓶又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压下暑气，也压下了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
沈鹤凌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看上了？”
曲博芝脸上一红，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
“人家还是个小孩，我哪有啊。”曲博芝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赶紧起身上车。
“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沈鹤凌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上了车。
他不知道，自己转身离开后，便利店收银台后的李北年，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眼底的青涩和局促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别的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曲博芝的聊天界面，空白的对话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阳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门洒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没驱散他心底那点淡淡的阴霾。
他轻轻攥了攥手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坚定信念，目光重新落回收银台的商品上，只是指尖的力道，却比刚才重了几分。
而曲博芝开车行驶在滚烫的街道上，偶尔会低头看一眼手机里那个新增的好友备注，李北年，这个名字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他平静无波的心底，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依旧在脑海里盘旋，他隐约觉得，自己和这个少年的交集，或许不会就这么结束。
风吹过街角，带着夏日特有的燥热，也带着点莫名的悸动，悄悄漫过心头，藏进了往后漫长的时光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