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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囚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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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凌指尖捏着玻璃杯，凉水的凉意顺着指缝漫进骨缝，却压不下心底翻涌的沉郁。
方才沈钦玉抱着洋甘菊时眼底的柔和，与记忆里那个流着鼻血、沉默跪罚的少女重叠，尖锐的刺痛顺着神经蔓延开来。
他早知道沈家的日子是浸在冰里的，可直到看见那束鲜活的洋甘菊，才恍然惊觉，他这个姐姐，也藏着未被磨碎的柔软。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林烨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克制：“沈总，下午合作方的补充资料发过来了，需要现在给您送进来吗？”
沈鹤凌收回目光，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两下，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进来。”
门被推开，林烨卿抱着文件夹走进来，衬衫依旧熨帖，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还未完全褪去，眼下淡淡的青黑藏不住通宵后的疲惫。
他将资料放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文件夹边缘，目光不经意扫过沈鹤凌微沉的脸色，心里微微一顿——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倒是少见的失神。
“都整理妥当了？”沈鹤凌翻开资料，指尖划过纸页，目光却没真的落在文字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当年派出所里魏茵雨挥下的巴掌。
“嗯，重点条款都标出来了，合作方提出的修改意见也附了可行性分析。”林烨卿站在桌前，语气平稳，没再多说多余的话。
他清楚沈鹤凌的性子，多言只会惹人厌烦，恰到好处的分寸才是最安全的距离，只是眼底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隐晦的观察，沈鹤凌方才的失神，似乎与沈钦玉有关。
沈鹤凌翻资料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林烨卿，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绪：“昨晚没休息好？”
这话问得突然，林烨卿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抹浅淡的笑：“不碍事，能按时交差就好。”他刻意弱化了疲惫，语气里带着点不卑不亢的韧劲儿，既不卖惨邀功，也不刻意逞强，刚好戳中沈鹤凌不喜欢虚伪的脾性。
沈鹤凌盯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了两秒，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没什么起伏：“楼下茶水间有速溶咖啡，加两颗糖，去泡一杯。”
林烨卿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迟疑了片刻才应道：“好。”转身离开时，他后背悄悄绷紧。
沈鹤凌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这般反常的关照，是试探，还是随口一提？他不敢深想，只快步走向茶水间，指尖攥了攥袖口，压下心底莫名的悸动。
沈鹤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向来懒得管旁人死活，可方才看见林烨卿眼底的疲惫，竟下意识说了那句话。
他皱了皱眉，将目光重新落回资料上，可注意力却总也集中不起来，耳边反倒想起方才沈钦玉那句“我喜欢，不腻”，语气平淡，却藏着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同一时间，沈钦玉的办公室里，暖光落在办公桌上的洋甘菊上，洁白的花瓣沾着细碎的水珠，冷香悄然弥漫。
她将苏渝送的玻璃罐摆在花瓶旁，粉蓝的鹅卵石浸在清水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指尖轻轻拂过花瓣，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苏渝笑起来的模样，眉眼弯弯，软乎乎的声音像裹着糖，能驱散她满身的戾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沈黔东”三个字，瞬间浇灭了满室的暖意。
沈钦玉指尖一顿，眼底的柔和迅速褪去，重新覆上一层冷硬的寒霜，按下接听键，语气平静无波：“什么事。”
“下午三点，回老宅一趟。”沈黔东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妈念叨你们好久了，回来一起吃顿饭我们聊聊。”
沈钦玉指尖攥紧了桌沿，指节泛白。老宅于她而言，从来不是家，是囚笼，是无休止的打骂与规训，可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沉声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小时候被魏茵雨用衣架抽打的画面，后背似乎还残留着灼痛感。那些年被当作男孩培养的日子，棍棒与苛责是常态，她学会了藏起所有情绪，长成了沈黔东想要的刀，却唯独在遇见苏渝、看见洋甘菊时，能卸下一丝防备。
指尖再次拂过洋甘菊的花瓣，冷香稍稍抚平了心底的戾气。她睁开眼，眼底重新覆上坚定，只要摆脱沈黔东，她就能带着苏渝离开这里，去看荷兰的郁金香，去守着那间满是花香的小店，过安稳的日子。
这个念头像微光，牢牢攥在她心底，支撑着她熬过所有暗无天日的时光。
茶水间里，林烨卿泡好咖啡，两颗糖融在热水里，泛起淡淡的甜香。他捧着咖啡杯站在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心里乱糟糟的。
沈鹤凌的反常关照让他不安，沈钦玉总是冷淡的模样让他生疑，沈家的每个人都像裹着一层迷雾，看不清真心，也摸不透底牌。
他抬手喝了一口咖啡，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却暖不透心底的凉。
他来沈家，本是为了复仇，不该对仇人的儿子有任何异样情绪，可沈鹤凌一次次的反常，却总能轻易打乱他的节奏。他用力攥了攥咖啡杯，眼底重新覆上冷意，不能忘，不能乱，父母的仇还没报，他没资格沉溺于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整理好情绪，林烨卿捧着咖啡杯走向沈鹤凌的办公室，推开门时，刚好看见沈鹤凌站在窗边，背影冷硬，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没驱散半分周身的寒意，反倒衬得他愈发孤冷。
林烨卿将咖啡杯放在桌前，轻声道：“沈总，咖啡泡好了。”
沈鹤凌转过身，目光落在咖啡杯上，又抬眼看向林烨卿，黑眸沉沉，语气依旧冷硬：“放着吧，资料没问题，下午送我去趟沈家老宅。”
林烨卿应道：“好。”转身准备离开时，却被沈鹤凌叫住。
“林烨卿。”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沈鹤凌，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沈鹤凌盯着他看了两秒，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没什么起伏：“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坏了身体，耽误事。”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烨卿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掩去，低声应道：“知道了，谢谢沈总。”说完快步离开，关上门的瞬间，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沈鹤凌看着紧闭的门，又低头看向桌上的咖啡杯，温热的香气漫上来，心里的烦躁竟稍稍平复了些。
他抬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淡淡的甜意漫在舌尖，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味道，却莫名不讨厌。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暮色悄悄漫上来，将办公室染成淡淡的橘色。
暗潮在每个人的心底翻涌，软肋悄然滋生，而他们都不知道，这些藏在冷硬外壳下的柔软，终将在往后的日子里，被现实狠狠撕扯，连带着真心一起，碾成碎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