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们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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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泽踩着闭寝时间回到宿舍。
推开门，王宇航还戴着耳机打游戏，屏幕上闪烁着激烈的战斗画面。曲兴东刚洗完澡，正一边擦头发一边抱怨水压不够。
谢时拿着换洗衣物，要去浴室，见他进来，随口问：“怎么回来这么迟？要不要先洗？”
"你快洗吧，我洗过了。"顾安泽放下包。
他在拳馆洗过澡了，虽然在小吃街又染了些烟熏火燎的味道，但如果现在去洗，时间肯定来不及，还有五分钟就要熄灯了。
曲兴东抱怨几句："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熄灯时间。不知道咱学校都是夜猫子吗？"
搞创作的人都是夜深人静才有灵感。
王宇航头也不抬地接话："画室彻夜长亮，没见你去啊。"
"哈哈哈哈，滚啊你。"曲兴东笑骂着爬上床。
谢时去洗澡，很快就出来了。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顾安泽旁边，突然惊讶地说："你喝酒了？"
顾安泽正点着充电台灯在看书，闻言点点头。
其他两个室友都已经躺下了，听到这话纷纷探出头来，眼神惊奇地看着顾安泽。
要知道上次班级聚会，周衡超那般软磨硬泡地劝酒，顾安泽愣是滴酒未沾。这位冰山校草从来不喝酒，今天竟然破例了？
"最近怎么周末都在学校？"谢时在自己床边坐下，目光落在顾安泽身上，"你实习项目那么忙？周末还要加班？不会还要出去应酬吧？"
不然他想不出来，顾安泽这样的人竟然会喝酒。
顾安泽想了想。
陪"同事"过周末，怎么不算加班呢？和"同事"一起吃饭，怎么不算应酬呢？
他笑了一下："没有，去运动了。"
随后补充说："学拳击。"
"拳击？"谢时的眼睛亮了，"我说你最近怎么起色好了不少，脸色都红润了。我对拳击也很感兴趣，下次可不可以一起？"
顾安泽停顿了一下："我是和朋友一起的。"
谢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吃醋："你竟然背着我偷偷交新朋友！该不会是女孩子吧？！"
谢时和顾安泽本科时就是同学，经常一起参加活动和比赛，是顾安泽唯一的朋友。他本以为自己在顾安泽心里的位置很特殊，没想到现在冒出个能一起打拳的朋友。
顾安泽解释道："是高中时的朋友，他打拳很厉害。"
"高中的啊。"谢时松了口气，又说，"那下次带我一起吧，我也想学。"
"好，我问问他。"顾安泽应下。
熄灯后，宿舍陷入黑暗。
谢时用台灯给顾安泽照着亮。
刷好牙洗好脸，顾安泽躺在床上。
想了想，给萧煜芃发了条短信。
【下周六打拳我可以带朋友一起吗？】
几乎是秒回。
【不行！】
顾安泽盯着这两个字。……拒绝就拒绝，凶什么。
他正要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
【我又不是拳击教练！】
【你什么朋友？】
【男的女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跟你很熟吗？】
【比跟我关系还好吗？】
一连串短信轰炸过来。
顾安泽盯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来那人皱眉的表情。真是的，不同意就算了，还问这么多问题。
而且短信一毛钱一条，他就不能一起发完吗？
顾安泽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晚安。】
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枕头下。
在运动过后松弛的疲惫与残余酒意里迅速睡去。
另一边，萧煜芃还举着手机等回复。
【人呢？】
【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好吧，晚安。】
一眨眼，又是一周周五。
项目如火如荼地进行，大家都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
计划再完备，等真正实践的时候，有太多突发的状况和细节要处理。
下午六点，顾安泽收拾好资料准备走。
萧煜芃在门口等他：“今晚一起吃饭？”
“不了，我要回家。“顾安泽背起包。
萧煜芃的笑容僵了一下，已经三个周末没回家了，这周确实该回去了。
可……他就是不想让顾安泽回那个窒息的地方。
“一定要回去吗？“萧煜芃忍不住问。
“我妈一直在催。“顾安泽的语气很平静，“再不回去，她要亲自来学校了。”
萧煜芃知道说服不了他，此时他还没有阻止人家回家的立场。
只得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有个朋友在策划画展，看到你美展的作品，非常喜欢，问你可以展出吗？”
顾安泽停下脚步：“作品不在我手里。获奖作品版权归主办方所有，我只有署名权。”
“这么过分？“萧煜芃皱眉，“那后续巡展的分成呢？”
“一次性给了3000元收藏费。“顾安泽的语气很淡，似乎习以为常。
“……“萧煜芃愣住了。
一幅能在全国美展获奖的作品，顾安泽画了至少三个月，最后只拿到3000块钱？
他突然明白周婷为什么一个劲儿要他带顾安泽拓展人脉了。
艺术圈其实本质就是名利场，没有人脉背景，有才华也只能被剥削。
“顾安泽。“萧煜芃认真地说，“你的作品远不止这些。”
“我知道。“顾安泽笑了笑，“但现在我还不够格。”
“什么不够格？“萧煜芃有些生气，“你的才华不比任何人差。”
“可我没有名气，没有背景，没有资源。“顾安泽的声音很平静，“在这个圈子里，才华只是入场券，其他的才决定你能走多远。”
萧煜芃看着他，喉间涌起一股压不住的酸涩和愤懑。
顾安泽的名头哪里差了？山水画大师陆昌颐的关门弟子，爷爷顾绍庭在文坛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师承，按道理说，随便哪个圈子里的人牵个线、搭个桥，都能把他送上更高的台阶。
可那些人呢？一边给他灌输什么家族荣光、文人风骨，用期待和使命压得他喘不过气；一边又撒手不管，连最基本的资源都不肯给，美其名曰清白做人、不走后门——说穿了，就是既迂腐又虚伪，把无能当清高，拿教条当遮羞布。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萧煜芃握住他的手，“我认识很多人，可以帮你办展览，可以帮你联系画廊，可以……”
“萧煜芃。“顾安泽打断他，轻轻抽出手，“我不想靠你。”
“为什么？”
顾安泽低下头，“我想靠自己。”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不想欠你太多。”
萧煜芃的心一紧。
“你不欠我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愿意无条件帮你。”
“我知道。“顾安泽抬起头看他，眼神复杂，“我都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但我真的不能接受。”
“为什么？“萧煜芃追问。
“因为……“顾安泽说不出口。
因为他还没有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因为他还不确定自己配不配得上萧煜芃的好。
因为他有太多的害怕和恐惧，接受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算了，我不逼你。“萧煜芃妥协了，“但你要答应我，这个周末……”
他看着顾安泽的手指：“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顾安泽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周五晚上，顾安泽回到家。
周婷正在客厅里擦家具，看到他进门，立刻迎上来：“终于舍得回来了？这么久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玩野了？”
“没有，项目比较忙。“顾安泽换鞋。
“再忙也要回家。“周婷絮絮叨叨，“你一个人在外面，妈不放心。”
她上下打量着顾安泽：“咦，你好像胖了点？脸色也好多了。”
“最近吃得比较规律。“顾安泽说。
“你看我就说你不好好吃饭吧？男孩子弱不禁风的，怎么找女朋友？你毕业可就二十六了，怎么还不着急个人问题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要上学了……”
“妈，我不想谈这些。”
周婷愣住了，随即脸色沉下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敢跟妈顶嘴了？”
顾安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
“自己决定？“周婷冷笑，“你能决定什么？有个事业那么成功的学弟不知道搞好关系，连个人脉都要妈帮你搭，你还想自己决定？”
顾安泽的脸色变得苍白。
“妈说这些是为了你好。“周婷的语气软了一些，“对了，你跟小萧那些收藏家朋友吃饭……”
“妈，我累了，我想回房间休息。“顾安泽打断她，转身躲回房间。
“诶，你……“周婷还想说什么，但儿子已经关上了房门。
她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
门后，顾安泽靠着门板慢慢滑坐下来。
胸口憋闷得厉害，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抠向另一只手的指节。前两天才结痂的伤口，他忍不住想抠开。
像是深处一个封闭的浴缸里。
水不断上涨。
找不到能呼吸的裂缝。
指甲颤抖地抠着结痂的边缘……
疼痛似乎能带来新的氧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顾安泽吓了一跳，手指顿在半空。
“……喂？”
“你在干嘛？”那头声音沙哑，却透着笃定。
“没干嘛。”
“声音怎么这么小？”萧煜芃那头沉默两秒，而后道：“别伤害自己。”
顾安泽全身一僵：“你——”
“我知道，安安。”萧煜芃低声说，“你很辛苦，很孤独，受了很多委屈。”
顾安泽闭上眼，呼吸开始发抖。
“安安……”
“都会好的，相信我……”
“我能带你走出去，相信我，好不好？”
一句一句砸进心里。
顾安泽眼眶湿了。
“我……”他努力不让声音发颤，“我没事。”
“你可以有事。”萧煜芃语气比以往都要认真严肃，“你可以不坚强，不完美，生气了可以发脾气，害怕了可以逃避，你不用背负任何人的期许，不用在乎任何人的评价，知道吗？”
顾安泽喉咙像被铁丝勒住了：“……不知道，没有人对我讲过……”
“没关系，我会慢慢告诉你……”
“你答应我。”萧煜芃声音缓下来，却充满力量：“无论发生什么，先联系我，好不好？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在。”
“安安，我们一起去山顶看星星，去赛车骑马，去跳伞潜水，这世界很广阔，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顾安泽始终没有回答，但他把手放回了原处，紧紧攥成拳。
那拳头里藏着绝望，也藏着一丝细微的渴望。
他无声地吸了吸气。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