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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温苒生病后的第二天,陈友铭把她叫进办公室里,把她压在自己腿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部旧手机塞进她手里:“会不会用?”
      他一边叼着烟,一边教她怎么用。
      温苒以前看别的同学玩手机,也看妹妹玩手机,但伯母说家里实在不宽裕,只给过她一个自己的旧手机,那个手机几乎已经没办法开机了,温苒只是象征性地用了一个月,就没办法再用了,因为此事,还被伯母告状给伯父,说她太不珍惜东西,说她娇生惯养。
      于是她就再也没有手机了。
      而陈友铭的这部旧手机,大约和新的没有区别,还是苹果最新款,她用起来十分费力,陈友铭教她用起来很耐心,她的通讯录里,微信列表里,只有陈友铭一个人。
      温苒很害怕陈友铭碰她,可陈友铭时常会粗暴地拉自己的手腕,掐自己的后颈,以及把自己抱在腿上坐。每次发生了触碰时,她的心跳就会嗵嗵嗵地跳。
      陈友铭自然感觉得到她的害怕。但陈友铭不喜欢。因此并没有把手机给温苒,只是说,等她第二天吃了饭,打了针再来找他拿手机玩。
      于是一连几天,温苒都重复着,去打针输液,回来坐在陈友铭怀里学习怎么用手机的状态。
      直到温苒最后一丝尚存的警惕心也渐渐消弭了。
      温苒毕竟还在孩子的年纪,她对手机的兴趣十分大,因此总是很专注地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有时候甚至会掰着他的手指抢手机,会靠在他胸膛上,会晃起脚。
      温苒对于陈友铭这样细微的培养并没有察觉。无比顺从地从潜意识里将陈友铭与食物及手机游戏联系在了一起。
      大约过了一周以后,温苒学会了玩手机,陈友铭只规定了她玩手机的时间,时间多了要上交。
      还是和对待小朋友一样。
      到了第二周。
      温苒多了一张小床,还是在格斯的房间。
      她像是占据了表妹房间的一角一样占据了格斯的房间。
      格斯的房间其实十分宽敞,大约二十平,放一张小床在角落绰绰有余。
      是某次温苒深夜和陈友铭一起回家后发现的。
      陈友铭什么都没说。
      显然温苒也不是很敢问。
      温苒的那张小床很软,被子上有棕色的小熊,看起来像给小朋友买的那样,尽管温苒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她衣柜里多了一些衣服,有各种各样的款式,都是姑娘穿的类型,听阿威说是红姐给她配的。
      陈友铭偶尔会带她一起去老厂,下班的时候再将她一起带回来,她多数时候在陈友铭身边的小椅子上坐着玩手机。
      警惕心迅速泯灭大约是她的某种天赋。
      她重复过着一些普通人会过的生活,陈友铭生活作息很规律,他多数时候起得要比温苒早,温苒八点醒来就已经可以闻到他做饭的味道了,她慢吞吞地起来,洗漱,坐到餐桌边吃东西,陈友铭一周大约会做四五次西式早点,培根鸡蛋吐司牛奶,少数时会煮粥。
      温苒因为很久没有挨饿,因此对食物的欲望渐渐降低,她吃东西变得很慢,吃着吃着就会走神,陈友铭则会盯着她,不过温苒从不剩饭,哪怕是需要花很久才吃完。
      陈友铭对她的磨蹭有着天然的耐心。
      温苒吃完早饭后,陈友铭会收走碟子去洗,她则是去换衣服,准备跟着陈友铭一起去老厂。
      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几乎不沟通。
      那时大约已经是她住到陈友铭家的第三个月了。
      天气渐渐冷下来了,初雪的那一天,温苒跟着陈友铭坐车到老厂,从车子上一下来,就看到有一个红色影子朝二人奔来,气喘吁吁的红姐带着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过来一下子抓住了温苒的双手:“哗,我嘅大小姐,好久冇见㖞!”
      温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着陈友铭,要往他身后躲,可红姐却拉得更热络了。
      随后她十分娇嗔地抬手打了陈友铭一下:“喂,你做咩啫?天气咁冻,你让大小姐着咁少出嚟吖?你唔心疼嘅?”
      红姐很会原本要被卖进“魅影”的温苒成了大小姐。
      陈友铭微微挑了挑眉,看向温苒,温苒穿的是一件加绒的卫衣,下身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按照目前的气温来说,大约不算很冷,况且温苒没有自由在户外活动的时间,她穿这些绰绰有余。
      不过就是看着很像小孩。
      陈友铭觉得温苒多数时候看起来像比她现在的年纪更小,或者说,看上去更像某类冷血动物。互动性不强,只要喂饱,偶尔关照即可。
      需要通过一些联想训练来训练她的熟悉程度。
      他没接红姐的话茬,而是低过头来,小声问温苒:“你冷吗?温苒。”
      温苒还没来得及回话,红姐就大声拍着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讲:“乖乖,和红姐走,带你去逛大商场,买漂亮衣服怎么样?”
      温苒目光盯着陈友铭,陈友铭抬了抬下巴示意同意,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来塞到温苒手里,又叮嘱红姐:“去吧,你不要给她乱吃东西。”
      “好啦好啦,我办事,你放心啦。”红姐半抱着温苒,把她半推半就地拉上了自己的粉色小车上,车里有一股扑鼻的香气,温苒便这样被红姐一口一个大小姐地带走了。
      红姐带她去的是新城。
      离老城区大约有半小时路程。
      温苒从没去过那里。
      新城十分繁华,红姐带她去了一家很大很明亮的商场,里面一家女装店因为红姐的到来而直接闭店拉了帘子。
      温苒被摆弄着试起了衣服。
      红姐看人很准,给她配的衣服多数是看上去很舒适,穿着也很舒适的甜美类型,衣服质感很好,全是轻色的很淡的风格,不会太幼稚,反而让温苒看起来更像“大小姐”了。最后温苒提着好几袋子衣服从商场走出来。
      选完衣服,红姐又带温苒去剪了头发。
      温苒那一头蓬乱的自来卷三个月没剪了,平时跟在陈友铭后面像小狮子一样。
      剪完头发后,红姐十分满意地拉着温苒给她拍了各种照片,她手痒想发给陈友铭,最后却又没敢。
      等到傍晚了,红姐正要送温苒回家,却忽然接到陈友铭电话,让红姐先带温苒吃饭,迟些回来。但她离开陈友铭时间太久,又会感到焦虑,一直咬着手指头。
      红姐很会体贴人,先带温苒吃了她没吃过的西餐,又拉着她一起去了电影,玩得尽兴了,温苒也有些兴奋。到回去的车程,她就睡得很熟了。
      雪夜,车子又开回老厂。
      红姐催她先去找陈友铭,自己去把买好的衣服放到陈友铭车上。
      温苒揉着眼睛,轻车熟路地走进老厂的门,绕过烟雾缭绕的牌桌,台球桌,走向里面的办公室,刚走进去就听到陈友铭熟悉的低笑的声音:“温苒。”
      他一叫,她就迈着步子小跑着窜到了他身边,乱窜焦虑的心平静了后,她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儿,然后陈友铭轻轻拉了一下她新买的衣服,上下打量着她,歪了歪头:“逛一天,开心了?”
      他言语里似乎有些揶揄,温苒也歪头看着他,想看清他眼底的意思,可他喝了酒,眼底红红的,只有笑意,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最不该响起的声音:“温苒,好久不见。”
      那是何青青的声音。
      温苒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她僵硬地回过头,模糊地看到何青青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她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她似乎已经坐了很久,校服已经皱了起来,她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她额头都是汗,正朝着温苒堆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真是尴尬啊。
      四个月前,穿得像小公主一样满脸委屈地坐在她伯母家的人是何青青。
      可今天,温苒看上去似乎比她生活得更好,她脸色被滋养得白嫩,神采也比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更有力量,她穿着一身暖和的新衣,米色的毛衣外衫,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一件咖啡色的短裙,看着乖而贵气,那一头毛茸茸的自来卷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柔软的气息。
      温苒的呼吸有些停滞地看着她……直到陈友铭再次开口:“哦对了,你俩之前是同学吧?”
      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装得好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温苒突然又想起那天站在老师办公室里,陈友铭摸着何青青的头,何青青亲昵地揽着他的胳膊,陈友铭开口叫她臭丫头的样子。
      陈友铭从不会对她如此亲昵。
      他向来只会拖拽按。
      如果她反应不够快,他就会下各种各样的指令:“不许动,过来”等等。
      啊对了。
      陈友铭不是她的监护人。
      陈友铭是个会随意杀人的坏人。
      陈友铭是何青青的叔叔。
      他是她的仇人才对。
      他从头到尾都很嫌恶她。
      陈友铭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身边来着?他为什么没有杀掉她,为什么没有卖掉她……为什么?
      “怎么,温苒,你不认识她了吗?”陈友铭的笑里有明晃晃的恶意。
      他观察着温苒的反应,却并不怎么期待她真的做出反应。
      “真是没礼貌。”
      他这样点评着,看似有些扫兴地站了起来,然后侧过身来,靠近她,将她蜷紧了的手展开,拉紧,他如以往一般笑着说:“走吧,回家了。”
      他这样扯着她往外走,将她挡在何青青看不见的那一面,看似暴力实则亲昵地往外走,一边仍然十分温和地对何青青说:“走了,青青,你可以打电话给你妈妈了。”
      明明如此稀松平常,可温苒却在关门后听到了何青青崩溃失声痛哭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陈友铭显然心情也并不好,他在出门的一瞬间笑容停了下来,冷漠而锋利地看着她,拽她的力度也比平时更大。
      从车上,到家,只是一转眼的功夫。
      温苒被陈友铭甩在了沙发上,浑身酒气的陈友铭欺身在她身上,扯开她衣服下摆,露出大片的肌肤后,他笑得十分可怕:“你当你自己很漂亮,温苒?嗯?”
      “谁准你穿这种衣服?”
      陈友铭将手指按在了她的腹部,她腹部有一道七扭八歪的疤痕,他恶意地用力按下去,直到温苒发出细小的叫声,他的心情才有了略微的好转,微微松了力度:“这里,怎么回事儿?”
      “不回答,我就赶走你,温苒。”
      温苒呼吸艰难,她几度难以张口,直到陈友铭开始掐起她腰间的软肉,她才从解离状态里缓冲出来,费力地开口:“我爸爸。他,他用啤酒瓶扎了我……”
      温苒眼前渐渐冒出血红色来。
      妈妈的尸体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啊那时她明明已经十一岁了。
      “我爸爸,杀了……妈妈。”她艰难地开口,除了陈友铭带给自己的一点痛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她流不出泪水来。只是干瘪地陈述着:“爸爸让我把妈妈拖进浴室里,我摔倒了。”
      “他,他嫌我很笨。”
      “就扎了我。”
      明明已经十一岁了,她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做饭,自己走路上学的年纪了。
      陈友铭听完后,反应平淡。
      他只是十分自然地又拉起了她的袖子,她左臂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烫伤瘢痕,他继续追问:“这里呢?”
      “是开水,开水烫的。妈妈……”
      “你做错了什么?”
      “过年的时候,妈妈留我在家煮饺子。”温苒有些难受地想用手去扣那一块瘢痕,被陈友铭按住了,她只好继续讲了下去:“我睡过了。”
      那时她妈妈就将烧好的水打翻了。
      她坐在厨房地上打瞌睡。
      一下子被浇醒了。
      这样的逼问开始不断进行,直到陈友铭摸到她大腿根部,那里有几道看不清的刀痕,那是何青青刻下的。
      她花了很久,好几天。
      在厕所里。
      她想在那里给温苒刻下丑八怪三个字。
      可惜,一直没能完成。
      陈友铭问她是哪里来的,温苒就没办法再讲下去了。
      她呼吸急促地看着他,被他压在身下,被一寸寸地检查着身体,直到最后,陈友铭开始问:“你的第一次呢?温苒。”
      温苒没有听懂,很费力地看着他,半天想不出答案来。
      陈友铭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说话,温苒。”
      可温苒不开口,她只是懵懂又恐惧地看着他,无论他再怎么威胁。
      最终陈友铭放弃了。
      他稍微退开了一些,把温苒的双手固定在她的头顶,掐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罚吗?”
      “因为你是个坏孩子。”
      “像你这样的坏孩子,被怎么对待,都是应该的。”
      温苒看着陈友铭,她的脑海里,火车汽笛的声音再一次呼啸而过。
      从什么时候起,陈友铭已经占据了她的全世界。
      啊对啊,陈友铭确实是她的全世界。
      可陈友铭有何青青。
      她,她只是一个。
      她只是一个被何青青讨厌的同学。
      他安排她退了学。
      她应该就此流浪或者死在街头。
      他们的人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何青青是好孩子。
      她才是坏孩子。
      陈友铭抱着她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胳膊紧紧地箍着她。
      到了后半夜。
      温苒推开了沉重的陈友铭。
      她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大门口走去。
      黎明又快要到了。
      温苒走着走着,开始狂奔。
      她终于又看到了火车轨道。
      汽笛声嗡嗡作响。
      快要来了!
      温苒发疯一样地冲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秒。
      她绊倒了。
      栽倒在了轨道边的草地上,翻滚了两圈。
      等她再从地上抬起头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嗡鸣着,呼噜呼噜地在她面前闪过了。
      温苒看着呼啸而过的火车,终于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
      -
      等到阿威找到温苒的时候,温苒正在高速路口附近徘徊。
      她走丢了一只鞋子,不知道走了多久。
      阿威抓到她,把她带回老厂后,锁在了地下一层的铁笼子里。
      那里很臭,还关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人,都在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声。
      铁笼子是通电的,一碰到就会把人电倒。
      可温苒这个笼子没有通电,她没有受多少苦,大约只等了半个小时,陈友铭就已经带着粗气出现在了笼子跟前。
      温苒那时坐在地上,眼睛哭得红肿不堪,红姐刚给她买的新衣服皱皱巴巴的裹在身上,洗的干干净净的卷毛也变得灰扑扑的,她掌心和膝盖都被挫伤了,陈友铭来的时候,她就抬起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眼睛从麻木变得有些急切。
      陈友铭撇过目光不再看她,而是看向阿威,阿威被盯得发毛,口不择舌地讲:“我们还没来得及罚呢,她自己摔的。”
      “没事。”陈友铭的目光又看向温苒,语气平稳:“以后她的事儿不用来找我了。”
      阿威松了一口气。
      如他所料。
      温苒的出现太过奇怪,她并不会长久地留在陈友铭身边。迟早要被割肉,要被放血才对。
      陈友铭转身要走。他似乎已经不会犹豫了。似乎养孩子的游戏他也腻了。
      然后温苒哑哑的声音传过来,她叫他:“陈叔叔……”
      陈友铭的步子迈不动了。
      “我好渴。”温苒的声音听上去确实很哑,他转过身来,看到她已经扒在笼子边了,她目光里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是有些焦急地看着他,问:“我能不能吃一个冰激凌。”
      陈友铭感觉自己好像要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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