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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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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呼啸，将高杆上绣着“孟”字的大旗吹得猎猎作响。月摇情提着灯笼，站在高处往原野空旷处扫了一眼，支起的白色帐篷像是点缀在雪地里的零星的花。而更远处，在视线之外，她知道是羡军的驻扎地，他们就像一张慢慢收紧的蛛网，想将孟韶率领的军队一网打尽。
她掀开主帐的帐帘，军中主要的将领都汇聚在此，孟韶冲她微微点头，她不声不响地寻了个位置坐下，将领们对这个神秘少女的低调行径早已习以为常，并未露出异样神色。孟韶在众人都以为他战死沙场的时候又重新出现，还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女，视为心腹，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且不说他们对这个少女一无所知，一个瘦弱的女孩又能顶什么事？可是他们很快对月摇情大为改观，这个女孩就像守护在孟韶身边的一把绝世利剑，怀着满腔忠诚追随于他，整整三年，她都是他手下最骁勇强大的战士，忠贞如尾随阳光的阴影，闪电过后的雷声。
有人对孟韶的计策提出质疑：“突围？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的人马太少了。”
孟韶双手撑着几案，沉声道：“不能再拖了，我们的粮草运输被阻断，援军至少要一个月之后才能赶到，我们撑不了那么久，只能殊死一搏。”经过几年的军旅洗礼，孟韶的目光比以前更加沉稳，通身也更具领袖的气质，每个字落到听的人耳中都有千钧之力，不容置疑。
因为统帅的话，怀疑和犹豫都从将士们脸上一扫而空，月摇情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可孟韶知道，她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任何决定，唯一会做就是握紧佩刀追随他。
次日夜，孟韶命令将士抛弃所有辎重，轻装待发，希望能突出重围。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突然间四周火光大盛，箭矢如雨。月摇情挥刀斩落射向自己的箭矢，侧首对孟韶低吼：“计划泄露了——”同时她看见离孟韶最近的副将正扬起长剑劈向自己的主帅，没有多想，她条件反射似的扑过去，将孟韶推下马背，背部替他挨了一刀。火辣辣的疼痛从左肩一瞬间蔓延到腰际右侧，兔起鹘落间，她已回身斩下对方头颅，滚烫的血溅到脸上，那张俊丽容颜在火光映衬下冷厉如修罗。
计划泄露，孟韶不得不聚集残余的部下重新回到营地，清点队伍，发现折损了近四分之一的人马。
孟韶做梦都没想到是自己信任的副将背叛了自己，心烦意乱，而月摇情的重伤加重了他的忧虑。她的背部被砍得血肉模糊，肩部大腿各中一箭，医官已出来换了七八盆水，孟韶拽住老先生，焦急地问：“月摇情状况怎么样？”
医官心有余悸，同时又十分佩服：“月将军的武功实在高强，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昏过去了，她居然还能保持清醒。”
孟韶掀开隔帐，发现月摇情正在穿外衣，他忙道：“你好好躺着，这么急着起来做什么？”他怀疑月摇情究竟是不是铁打的神经，尽管她脸色苍白如纸，满头冷汗，嘴唇血色全无，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脆弱的情态，冷静地问：“我们折损了多少人马？”
孟韶挨着她坐下，眉头紧锁：“大概四分之一。”
月摇情束紧腰带，沉默片刻后道：“我试试去请我的族人帮忙。”说着便要起身，孟韶赶紧拉回她：“你没搞错吧？现在？”月摇情用乌沉沉的眼眸看着他，表示：有什么不对吗？孟韶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找死吗？伤成这样怎么出去？”
“我跟你说过，灵族之人的体质和常人不同……”
孟韶握住她双肩，凝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月摇情，我不希望你为我战到血枯命竭，你首先是我的朋友，然后……”
“从我发誓效忠于你那天开始，这条命就不是我自己的了，孟韶，我既然答应要帮你完成理想，那么会即使拼尽全力也会做到。”
孟韶徒劳地松开手，无奈地说：“你已经被从族谱中除名，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再帮你？”
月摇情轻叹：“无论如何，我都会试一试。今晚对方大胜，必然以为我们只敢严守，不会料到还会有人敢出去，况且我只有一个人，要找掩护很容易。”
孟韶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嘱咐她一路小心。
月摇情罩上黑色斗篷，跨上马背，重伤之下，她的动作并未比平常显得迟缓，脊背依然挺拔如枪。孟韶目送她的背影浸没在黑暗中，扶住额头，他在想也许从一开始月摇情决定跟随自己就是个错误，如果没有做这个决定，她会顺遂地成为灵族族长，一生安逸平安，而不是如今这样，伤痕累累还有为他奔波劳碌。
七日后，羡军准备给弹尽粮绝、疲软不堪的魏军一记重击，月摇情在千钧一发赶到，身后是浩荡的队伍，骏马蹄声如雷，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
随她而来的不止灵族之人，还有运送粮草的军队，原来她直接带人先杀了拦截粮草的羡军统帅，然后快马加鞭赶回。灵族之人不愧个个身怀绝艺，更手持特制的机弩，足以以一敌百，他们就像一支无坚不摧的长枪，在敌军中来回穿梭，把原本严密如鳞甲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孟韶麾下将士看到这一幕无不欣喜若狂，月摇情策马来到孟韶身边，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略略的笑意：“幸不辱命。”
羡军的领帅不知道孟韶从哪里请来这么一支骁勇的援军，眼见己方数十倍于对方的兵力都难挽颓势，只得含恨下令退兵。
直到暮色四合，厮杀才结束，满地死尸都是羡军，灵族之人无一人阵亡，只有几位受了点轻伤。孟韶本想设宴款待他们，感谢救命之恩，灵族之人却根本不买他的面子，一个英武的年轻人在马上对月摇情冷冷道：“我们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了，月摇情，记住，从此以后灵族与你再无瓜葛。”月摇情呆立半晌，点头冷涩道：“是。”年轻人一眼也未再施舍于她，挥鞭抽马率领族人离去，就像来时那么迅疾。
月摇情伫立在原地，凝视着族人离去的景象，清瘦的身影在风中看起来蕴含无限凄凉寂寥。
深夜，孟韶约着月摇情在山坡上喝酒，月光洋洋洒下，像泄了一地透亮的水银。
月摇情一言不发，闷头喝酒，吞咽得急切不免呛喉，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孟韶帮忙顺气后才缓过来，抬头时眼眶通红，不知是烈酒刺激的还是心中悲伤浸染的。
孟韶想问她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请动族人援助，又怕刺到她痛处，沉默半晌道：“摇情，也许你不该跟随我的。如果你还是灵族的少主，生活会比现在简单很多。”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月摇情淡淡道，“我是很痛苦，但从来没有为这个决定后悔过。”她踉跄着站起来，扶着他的肩膀，用还扣着酒坛的那只手指了指远方：“是你让我明白天下原来这么大，有许多值得奋斗的人和事……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