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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已经六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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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六月，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像个巨大的白炽灯，烤得柏油路面都泛起了扭曲的热浪。知了在教室外的香樟树上没完没了地叫着，吵得人脑仁疼。教室里，老旧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混合着汗味墨水味和花露水的味道。
“热死了热死了！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江昊第N次瘫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哀嚎，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
“闭嘴吧你！心静自然凉！”高伊拿着本子扇风，额前的刘海也被汗打湿了，黏在光洁的额头上。
“我静不下来啊伊姐！物理卷子最后那道题是人做的吗？我头发都快薅秃了！”王言从五班后门溜达过来，很自然地挤到我们班靠窗的位置，扯着领口扇风。自从天气热起来，这俩班的边界感就越来越模糊，课间互相串门蹭风扇成了常态。
“得了吧你，你那点头发，薅不薅区别不大。”贺让也跟着溜过来，无情吐槽。
“滚蛋！”王言踹他一脚。
谢怀意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额角也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被热得泛红。他正对着一道数学压轴题蹙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我偷偷把桌上小风扇往他那边挪了挪，他睫毛颤了颤，没抬头，但耳根悄悄红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们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别人面前，他还是那个话少冷淡的学霸，但独处时，那种害羞和纵容，几乎不加掩饰。比如现在，对我挪过去的小风扇，他默认了。
“哎，我说兄弟们，”张明远也顶着汗津津的脑门凑过来，压低声音，“这么干熬着不是办法啊！哥们儿快成人干了！要不……老地方？翻出去搞点冰的降降温？”
他说的“老地方”，是学校后墙一个隐蔽的角落，墙矮，容易翻。夏天的时候，成了我们几个“惯犯”的秘密通道。
“我看行！”江昊第一个响应，眼睛放光，“我要吃‘冰雪之城’的超级霸王杯！加双份红豆！”
“出息！”高伊白他一眼，但明显也心动了，“静静，你想吃啥？”
柯静小声说：“我……我想吃那个新出的芒果绵绵冰……”
“走着！”张明远一拍大腿，“趁现在课间还有十分钟！速去速回！”
“商哥！怀意！走不走？”江昊看向我们。
我看向谢怀意。他显然没参与过这种“非法活动”，眼神里带着点犹豫和紧张。
“走吧，”我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说，“没事，那边没监控，老赵一般不来。热死了，去吃冰。”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众人，极轻地点了点头：“……嗯。”
“蒋学神！楼哥！一起啊！”张明远招呼坐在前排稳如泰山的蒋文杨和钟薛楼。
蒋文杨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从概率学分析，课间十分钟往返小卖部并完成购买行为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三十，且被巡查老师发现的概率……”
“得得得！学神您老歇着！我们速战速决！”张明远赶紧打断他。
钟薛楼头都没抬，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去。”
“行吧！那咱们‘晴海七剑客’出动！”江昊自动把蒋文杨和钟薛楼划出队伍。
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溜到教学楼后墙。果然，烈日当头，连鸟都懒得叫，四周空无一人。那堵墙不算高，墙上还有几个方便的踩脚处。
“老规矩！昊子先上！望风！商哥断后！”张明远指挥。
江昊利索地扒着墙头，三两下翻了上去，骑在墙头左右张望：“安全！快上！”
高伊和柯静在下面托着，贺让和王言在上面拉，很快把两个女生也弄了上去。接着是张明远、贺让、王言，一个个身手矫健。
轮到谢怀意了。他站在墙下，看着不算矮的墙头，有点手足无措，脸颊更红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没事，我托你上去。”我走到他身后，双手扶住他的腰。他身体猛地一僵，耳根瞬间红透。
“别……别……”他小声抗拒，声音都变了调。
“快点！一会儿来人了！”墙头上的江昊催促。
“别动。”我低声说，手上用力，把他往上举。他很轻，腰细得不像话。他慌乱中手忙脚乱地扒住墙头，我顺势托着他的脚把他送了上去。骑在墙头的张明远和贺让赶紧把他拉过去。
我后退几步，助跑，蹬墙，轻松翻了过去。落地时，看到谢怀意还站在墙根下，脸颊绯红，眼神飘忽，不敢看我。我忍不住笑了笑，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说：“腰挺细。”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瞪了我一眼，眼神羞恼，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学校后门的小巷子口，就有一家“冰雪之城”冷饮店。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地面，店里冷气开得很足，一进去瞬间活了过来。
“老板！老规矩！超级霸王杯！双份红豆！”江昊咋咋呼呼。
“我要芒果绵绵冰！”
“我要巧克力暴风雪！”
“我要……”
我们七个人把小小的店铺挤得满满当当，吵吵嚷嚷地点单。谢怀意站在我旁边，看着花花绿绿的菜单，有点选择困难。
“吃什么？”我问他。
“……不知道。”他小声说。
“试试这个？”我指了指菜单上一个叫“蓝天白云”的冰沙，蓝白相间，看起来很清爽，“跟你挺配。”
他看了一眼，轻轻点头：“……好。”
我笑了笑，对老板说：“一杯蓝天白云，一杯……嗯，烈焰红唇。”我点了个名字最骚的。
谢怀意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冰品很快上来。大家端着各自的“战利品”，挤在店门口有限的几张塑料椅子上，或者干脆蹲在墙根阴影下，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冰凉的甜品下肚，驱散了满身的燥热，每个人都发出满足的喟叹。
“爽！活过来了！”江昊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冰得直呲牙。
“这霸王杯就是实在！”张明远附和。
高伊和柯静小口小口吃着绵绵冰，笑着看我们闹。
谢怀意捧着那杯“蓝天白云”，小勺子一点点舀着吃，动作秀气。冰沙融化在他唇上，留下一点水光。我看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好像……比我这杯“烈焰红唇”更诱人。
“看啥呢商哥？”江昊用胳膊肘撞我，“羡慕怀意那杯啊？跟你换？”
“滚蛋！”我收回视线，低头吃自己的。
谢怀意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耳根又红了，吃得更慢了。
吃完冰，浑身舒爽。又鬼鬼祟祟地原路翻墙回校，有惊无险。下午的课，似乎都没那么难熬了。
漫长的晚自习终于结束。九点半的放学铃响，像是打开了牢笼的闸门，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闷热了一天的空气，随着门窗的打开，终于对流起来，带来一丝丝久违的凉爽。
“解放了——！”江昊第一个跳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热死爹了！终于能呼吸点新鲜空气了！”
“快走快走！再待下去我要融化了！”王言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嚷嚷。
大家飞快地收拾好书本，像出笼的小鸟，涌向教室门口。
夜晚的校园和白天的闷热截然不同。白天的炙热已经散去，晚风带着凉意，轻柔地拂过脸颊和手臂，吹散了积攒一天的疲惫和燥热。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草丛里传来阵阵虫鸣，反而衬得夜晚更加宁静。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
“哇！舒服！”张明远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晚上这风，绝了！”
“总算活过来了！”贺让也感叹，“白天简直是在蒸笼里上课。”
我们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出教学楼，融入放学的人流中。夜晚的凉爽让大家都放松下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商哥！晚上干嘛？网吧开黑去？凉快！”张明远勾着我肩膀提议。
“不去，有事。”我推开他。晚风这么舒服，当然是想和某人一起慢慢走回家。
“切！又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王言起哄，“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有你个头！赶紧回你的五班阵营去！”我笑骂着把他们往旁边推。张明远、贺让、王言他们嬉笑着和我们分开，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们三班的几个自然凑在一起，沿着熟悉的路往家走。夜晚的风比白天更显清凉，吹在脸上格外惬意，白天的黏腻和烦躁被一扫而空。
江昊和钟薛楼走在前面，江昊还在兴奋地计划着周末去哪里避暑，钟薛楼偶尔毒舌地吐槽一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高伊和柯静挽着手，边走边小声讨论着刚更新的综艺，不时发出轻笑。蒋文杨独自一人走在稍后，步伐沉稳，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和谢怀意落在最后，并肩走着。夜晚似乎给了人更多的勇气和放松，我们之间的距离比白天近了一些。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凉凉的校服面料摩擦，带来微妙的触感。他没有像白天那样立刻弹开，只是微微僵一下，然后继续走着。晚风吹起他柔软的发丝，路灯的光线在他侧脸上流转，显得格外安静好看。
“晚上……风很凉快。”我找话题，声音在夜晚也显得轻柔了些。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星空，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比白天舒服。”
“下次晚自习后，还可以去吃点冰的。”我看着他说，“晚上吃，更爽。”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轻轻点了点头：“……好。”
送到他家小区门口，夜色已深。小区里很安静，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站着。
“到了。”他停下脚步，低声说。
“嗯。”我看着他，夜晚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眼神很清晰。
晚风吹过，带着不知名花草的淡淡香气。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声音融在夜风里，几乎听不见：“……你……少抽点烟。”
我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一软，笑了。夜晚似乎让一切都变得温柔起来。我压低声音，带着笑意：“知道。不是说了吗？以后……只亲你。”
他脸颊在昏暗光线下也能看出瞬间爆红，羞恼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闪烁，像受惊的猫咪，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脚步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黑暗中，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晚风继续温柔地吹着，带着夏夜特有的、慵懒而惬意的味道，也吹散了心里最后一丝燥热。白天的酷暑仿佛只是一场梦，而此刻的凉爽和甜蜜才是真实。
重生回来，这个夏天，因为有了这些夜晚的凉风和身边的人，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
『2016年6月5日星期三晴转多云
天气很热，蝉鸣声很大，吵得人头疼。吊扇吹的风是热的。
课间跟他们翻墙出去了，墙头有点高，他托了我一下手在腰上。很烫，心跳很快。差点没抓住，张明远和贺让拉我上去的，很丢脸。
吃了冰，他点的“蓝天白云”。我点的也是，他说跟我很配。他的那杯叫“烈焰红唇”。名字有点怪。冰沙很凉，吃到胃里有点冰。他看着我吃，眼神有点直。不好意思抬头。
晚自习放学很晚，九点半。风吹过来是凉的，很舒服。比白天好。一起走回去，路灯不太亮影子很长，他走在我旁边，手臂偶尔会碰到，校服面料凉凉的，没躲开。
到楼下，他说风很凉快。我说嗯。他说下次晚自习后再去吃冰，我说好，他笑了一下，牙齿很白。
让他少抽烟，他又说那句话。以后只亲我。脸很热，转身上楼了，脚步声在楼道里很响。
刷牙的时候嘴唇好像还有点冰。薄荷牙膏凉凉的。镜子里的脸有点红，用冷水拍了拍。
日记本上不小心写了“商”字。用修正带涂掉了，涂得有点厚，鼓起来一小块很难看。
烦。夏天好像刚开始，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