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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家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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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近别墅区外的岔路口,离纪星淮报的地址还剩一小段距离时,秦彦时听见后座传来声音: “就停这儿吧。”
秦彦时依言减速,将车靠向路边,没立刻解锁,只从后视镜里看向那个,倚窗看着外面的人影:“怎么了?”
“把我放这儿就行。”纪星淮说。
车内安静了两秒。
秦彦时没接话,也没动作,沉默得像一种无形的询问。
纪星淮倒不跟他犟,语气平常地补了句解释,“前面就到家了,我想自己走回去,透透气儿。”
他是地道南方人,刻意噘儿化音的时候莫名有一股喜感。
秦彦时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纪星淮仍侧着脸望向窗外,高悬的路灯灯光落下来,洒在他的眉眼,看不清神情。
短暂的停顿后,车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解开了。
“谢了啊。”纪星淮举手冲驾驶位摆摆手,示意告别,推门下车。
车辆重新发动,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拐角。纪星淮仍站在原地没动。他低头划亮手机屏幕,点开打车软件。须臾,目的地那一栏里多了个地址。
那是另外一个小区的名字——与距离自己百来米别墅的方向完全相反。
做完这些,眼皮朝屏幕右上角移动。
22:00。
不算太晚。
这个点,刘爷爷应该还没睡。纪星淮想。
刘爷爷是负责打理爸妈房子的老管家,年近半百,在他家至少工作了二三十年,是看着纪星淮长大的。
南北两端距离不近,抵达时已近深夜十一点半。
这片小区住宅是一处高档的独栋庭院,装修风格是中西合璧。因着刘管家年纪大了,房子也不是一直有人住,平常都是定时过来打扫,今天刚好是刘管家过来的日期。
家里人不愿让刘管家他老人家那么晚了还往返地折腾,尤其是纪辙鸣,他强硬要求对方打扫完,必须留下来住一晚。大概是主仆之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吧,即使纪辙鸣出国甚少回来住,刘管家也依然保持着凌晨2点前才锁院门的习惯。
纪星淮远远就发现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
“刘爷爷?”他穿过庭院,朝亮着灯的客厅里望,“你睡了吗?”
一楼没人应。纪星淮又绕去花园看了看,还是没见人影。
“奇怪。灯都亮着,门也没锁……人去哪了。”他正低声嘀咕。
二楼传来一道熟悉而利落的声音:“是小少爷吗?我在楼上。”
纪星淮循声上楼,转角楼梯尽头,最后的房间是他卧室。此刻房门大敞,一道微微佝偻的身影正俯身整理床铺,动作仔细地铺平被角。
“刘爷爷,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换被子?”纪星淮走到门边。
老人闻声抬头,手里动作没停,脸上已露出惯常的慈和笑容:“想着你半个多月没回来了,万一哪天突然跑回家,没干净被子睡,你又要念叨我这老头子啦。”
刘管家头顶的头发稀疏,两鬓发量倒是多,但也已经苍白。他说话时,眼里带着笑,眼角的褶皱叠了几层,要是换别人来,听完这番话估计就信了。
纪星淮没拆穿。他来这里本也不是为了睡觉。
“我妈寄的快递,是不是放这儿了?”他问。
“喏,都给你收在储物箱里呢。”刘管家朝房间角落指了指。
纪星淮走过去,低头一看,那只专用的储物箱里果然垒着三只大小不一的纸箱。他熟门熟路地从旁边抽屉摸出美工刀,随手划开最上面一个,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两袋真空包装的新疆椒麻鸡。
看起来很诱人,可惜他现在没胃口。
“刘爷爷,”他合上箱子,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清晰,“我爸妈……今天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老人铺被子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两个人前后脚,隔了不到十分钟。”他转过身,望向站在角落处的青年,缓声安慰道:“小少爷,别想太多,你爸他其实……”
“我知道。”纪星淮打断他,语气平静,“我没怪他。”
这句话是认真的。纪辙鸣为人如何,没人比他这个做儿子的清楚。
刘管家把被子仔细放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放得更缓,“傻孩子,我知道你没怪他。但有些事在亲人之间,没什么是说不开的。你觉得呢?”
纪星淮继续沉默着,没说话。
都成年人了,道理他都懂。
就像他从小热爱数学题那般。破解难题、找到答案的成就感令他着迷。
可若是他提前知道,眼前这道题的答案就是“无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