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存在的意义 ...
-
睢易是被热醒的，玻璃外的天蒙蒙亮，雪盖满了枯树，屋子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男人把他圈进怀里，不正常的高热烫醒了他。
睢易艰难的翻身，晟百川的呼吸有些急促，嘴唇也发白，头抵上头，滚烫向他袭来。
挣脱桎梏他的人，他去拿了退热贴，家里的退烧药已经过期，外卖下单等着骑手上门，手机上翻看着昨天芯片测试的数据。
水壶传来尖锐的低鸣，房间里的人丝毫没有动静。
睢易给张禾州发去了信息，简单的说了晟百川的情况，他有些疑惑昨天下午发生了上面。
没过多久大门被敲响，睢易接过退烧药，端着热水走到房间，床上的人似乎在呓语，他轻声靠近，听到了语气里微弱的“睢”字。
睢易低头嘴角却扬起一个淡淡的笑，他知道男人口里的睢绝不代指睢易，看吧，他会习惯的。
“晟哥。”
水杯和药放在床头，睢易轻拍着晟百川，睡着的人睫毛微颤，慢慢醒了过来。
晟百川眼神露出迷茫，看到睢易之后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多睡会？”
沙哑的声音让晟百川自己都有些愣神，房间里的空调似乎坏了，冷的他有些发抖，睢易按着晟百川躺下。
“你发烧了，晟哥。”
晟百川接过药喝下，躺床闭眼，眉头却皱着，高热实在是磨人。
“早餐马上就做好了，炖了点粥，还有馒头。”睢易起身轻声说着，看人没反应，扭头去客厅却被大手拉住。
“陪我会。”
房间里的两人，一个躺着闭眼假寐，一个坐着发呆放空，直到大门被敲响，睢易才小跑着去开了门。
医生挂上吊针向睢易说了胃肠炎的注意事项，青年松口气，开门送走医生，走廊的凉意冻得睢易瑟缩。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快要把枯萎的梧桐淹没。
坐在客厅青年皱着眉，脸上泛起焦灼，手机上滚动着章卓天的信息，解约的项目刺得睢易大脑生疼。
睢辰的电话插了进来，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震动消失他才拿起手机，屏幕上滚动的信息像一道催命符，劝着他回睢家。
他了解睢业，只要看不到芯片，睢业对光合的围猎就不会停止，手指上的创口贴又被扣开，指缝里又透出粉白的肉，血往外渗出，青年垂下眼，下颌绷紧。
卧室里晟百川躺在床上，张助理带来了晟氏的一些材料让他签字，笔尖在房间里游动的声音响起，看着纸上的跟睢氏的合作案晟百川突然开口。
“去查查睢辰。”
“查芯远吗？”张禾州有点疑惑。
点滴打进身体，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心脏，冰的晟百川嘴唇有些发白，手指摩梭着腕上的表，沉思了一阵他又开口。
“查睢辰高中，初中，还有他大学......跟我有关的一切。”
“好的。”
签完字给文件递给张禾州，低咳了几声，手机上跳转出来睢辰的消息，拿起手机翻看着信息。
“那我先去公司了，晟先生。”
房门被打开，睢易站起来招呼张禾州吃早饭，张禾州摇了摇手，指了指房间里的人，无声的说了句“拜托了。”
大门又被关闭，家里只剩他跟晟百川，小米南瓜粥放在瓷白的碗里被端到了卧室，晟百川正皱着眉，回复昨晚睢辰的‘招待不周’。
见睢易进来，男人放下手机，小桌板支在床上，小米南瓜粥散发着香味，米油凝固在粥面上，发着淡淡的光晕。
“你吃过了？”
“我想回家。”
答非所问，晟百川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面前的睢易，余光瞥见什么，男人眉头皱起。
睢易顺着晟百川的目光看到了他微微渗血的手指，握拳藏起却被一把牵过。
“为什么？”
晟百川的声音响起，手指传来刺痛，睢易想抽回手指却被男人紧握。
“因为光合？等你毕业去Y国吧，我会庇护着你，你会有一个更好的公司，好吗？”
睢易抽回了手，光合创办的初心有晟百川的原因，这句话是多么的讽刺。
“我会想办法的，晟......”
话音未落，睢易的口腔被占领，双手想推开，却被打着吊针的手按住，他不敢在挣扎，呼吸被掠夺。
“别拒绝我......睢易，你不能拒绝我。”
男人的体温缠绕睢易，他只觉得窒息，脖子的血痂被炽热的指纹擦过。
“去忙吧，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楼下等司机来接你，晚上早点回来。”
睢易苦笑一声，看吧，他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出门雪还没有停止，反倒有点愈演愈烈的意思，睢易计算了一下损失，开始着手处理接下来的数据。
两人忙到中午，他带着章卓天去吃了后街阿婆的馄饨。
依旧是小碗被换成了大碗，章卓天吃了一口就被吸引，睢易看着打包馄饨往家里带的章卓天，他想到了陆文雪。
他几乎快忘记陆文雪的味道和声音了。
两人分别之后，他又驱车回了一趟A大的出租屋，广播里播放着夜晚的强降雪预测，今年的雪将会是A市20年以来最大的雪。
停好车，刚上楼他就看见了地上的牛皮纸袋。
弯腰拿起来，里面是一份文件，上面还附带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致陆朝阳】
睢易面色凝重，文件里的白色的纸张露出了头。
寒冷的空气透过衣服渗入睢易的身体里，陆文雪三个字让他的大脑震颤，手抖着打开大门，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拿出文件一页一页翻看着陆文雪的过往，陆朝阳的过去。
呼吸似乎被什么抑制，睢易张着嘴却快要被溺死。
睢易想站起来，但膝盖使不上力气，他又狠狠的摔在了水泥地板上，就像躺在地上印刷的楷体一样。
【......工作的时候被睢业□□......诞下陆朝阳......7岁死于法洛四联症。】
他不在挣扎，只是蜷缩起自己，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自己，世界被蒙上了一层雾变得失真，耳边嘈杂的声音向他袭来。
“污点你为什么还不死活着干嘛碍眼的脏东西.....”
四面八方砸来咒骂，不同的声音吵得睢易头快要裂开，他捂着耳朵，可声音依旧无孔不入。
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睛死死盯着‘被睢业□□’这几个大字。小陆朝阳的声音逐渐清晰。
“我们应该去死的.......”他说。
眼泪汇聚成一小片海，浸湿了地上的纸张，□□两个字吸水涨开，蔓延进大脑，睢易喉咙发出压抑的低吼。
“闭嘴......”
“我该死......闭嘴......”
谁会留下一个污点？陆文雪不要他是对的，双手纠缠脖颈，地上的青年脸色通红，额头鼓起青筋。
可为什么要生下他呢？为什么他还活着？睢易不该存在，眼前的一切都不该存在，求生的本能让手松了力道。
眼前的世界扭曲成螺旋型的哈哈镜，一切都变了形，愤怒从身体发泄，分针跨过好几个数字，周围的世界才从咒骂归于平静。
他踉跄到卧室，把枕头下的照片按在怀里，照片上的脸逐渐变形，他看着陆朝阳笑着的脸，撕碎了印着陆朝阳的那一半，好像杀死了过去的自己。
他应该像文件里一样死在七岁，为什么......他会成为睢易？
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踉跄的却又跌倒，尝试了好几次，他才勉强站立，浑浑噩噩的出门。
手指紧攥方向盘变得僵硬，路过高速收费站，接过卡的时候手里被塞了上面东西，一直开到记忆里的花店，他才发现手里攥着的小包纸巾，他的脸上冰凉一片。
B市乌云遮盖太阳，云层缝隙里却洒出几点阳光斜斜的打在朝阳花圃的牌匾上，花店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被鲜花的包围的母女两正吃着午饭，你一口我一口，记忆的人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车里的阴湿寒冷穿透他的肌肤，手指隔着车窗描绘女人的脸，触碰到的只有坚硬冰冷。
小女孩笑着亲吻陆文雪的脸颊，眼泪肆意的淌在睢易的面庞。
手颤抖着按下车把，脚刚接触大地，世界又被冰封，脑海里的孩童放声大哭，下车要干什么？去见陆文雪？
双脚被钉在地上，膝盖颤抖，双手接力攥紧车门，借力起身却跪在了地上，柏油马路的石头蹭破了他的手掌，衣服上都是灰尘，他太脏了，陆文雪凭什么爱他？
或许陆朝阳只是他的臆想？他突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B市？
“没事吧？怎么坐地上了？不舒服吗？”身旁的中年人把他扶到车上，拍干净青年身体上的泥土，面露忧色。
“你稍等一下哈，我回去放个东西马上过来。”
男人跑进花店，对着女人比划了一下，睢易关上车门，四目相对的下一刻，黑色的轿车飞驰而出。
陆文雪看到了车窗里流泪的眼睛，她愣了一瞬，跑出花店张了张嘴，小车变成了一个点，女人垂眼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是她的朝阳呢？
车上的睢易努力回想着7岁之前的陆朝阳，记忆在他脑海中爆炸，但他看见的只有碎片，花店里的女人出现在眼前的墙上，如果妈妈爱他为什么他们不能见面？哦，当然不能，因为他是□□犯的孩子。
记忆和现实碰撞，车头几乎撞歪了过去，头磕在方向盘上只换来尖锐的疼痛，安全气囊没有弹出，为什么他没被撞死呢？
他不该活着的，他是一切不幸的源头，睢易不应该存在。
也许他就是陆朝阳，现在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一场名叫睢易的噩梦。
其实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也有一群合得来的朋友，只是他被困在了这里。只要睢易死了，陆朝阳就可以醒了。
警笛声包围了睢易，周围的人朦胧的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蓝红的警示灯切割着他的视网膜，警笛长鸣，他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只是瘫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流泪。
晟百川挂完针靠在床上小憩，接到睢易的电话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对面开口他的脸变的严肃，睢易在B市出了车祸。
踏进警局，他看到了睢易无神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
“怎么了？”
雪松香的大衣包裹起了睢易，脑海里的雪花屏被迫中止，晟百川带有侵略性的击碎了世界里的膜，又将他拉回了血淋淋的现实世界。
“晟哥？”
视野里的男人表情严肃，温热的大手擦去他的眼泪，仔细检查着青年的身体，车子装上了台阶缓冲了一下，索性没造成什么大碍，只有额角的伤有些刺眼，张助理跟警察进行了交涉，晟百川带着睢易最终回了家。
一路上青年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晟百川抓过睢易冰凉的手，半夜车子才缓缓驶进东苑，睢易像一个电量耗空的机器人，沾床就睡了过去。
晟百川用水沾湿毛巾，擦干青年的泪痕，张禾州站在背后看着睢易哭肿的眼睛，面露忧色。
“警局给小易做了毒检药检，结果都是阴性，酒驾也不存在，小易......看着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
碘酒擦拭着破皮的手心，早上包裹的创口贴又被撕坏，指尖的血已经干涸，晟百川皱起眉，半响才说了句。
“知道了，查查他今天怎么了。”
“需要我联系医生吗？”
“不用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关门声响起，晟百川手轻抚着睢易的肿胀发热的眼睛，走到客厅拿起那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挂在杯壁上，拿起酒杯余光瞥见砂锅里的粥，手又放下。
烟雾缭绕，晟百川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医生，家里的小朋友出了点问题，想跟您约一个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