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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陆文雪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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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感命运不公,好像人世间所有的苦难我都要经历一遍。
书上说在极端痛苦的时候人会分离自己的思想跟□□,变得冷漠,那个时候我嗤之以鼻。
直到我跪在灵堂身处这句话之中,我听得到周围亲戚的窃窃私语,可灵魂被抽离,我只能冷眼旁观着跪在地上的陆文雪和陆文风。
周围的一切都让我麻木,我骗自己兴许这只是爸爸妈妈的恶作剧,可是等了很久棺椁里的人都没有摸摸弟弟的头,明明这两个人最看不得文风哭。
我分不清楚我到底在哪,为什么要跪在这里?我应该是要哭的,可是哭出来文风该怎么办,我把10岁的文风抱在怀里我想告诉他你还有姐姐,所以别哭了,可是我说不出口,那我呢,我还有谁?
直到奶奶从远方赶来,用枯瘦的身体把我搂在怀里,我听到奶奶在我耳边说“文雪,奶奶来晚了”那一刻我的眼泪才肆意流淌下来,喉咙里挤压出嘶吼。
我开始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用了很久的时间我才接受父母去世的事实,有时候我坐在家门口幻想,可能下一秒爸妈就会回来,抱起弟弟然后递给我一个崭新的书包,再摸着我的头温柔的问我最近考试有没有进步?
但门口只有村子里的小孩在唱着大白菜地里黄,院子里的大黄狗开始对着那些小孩吼叫,奶奶听到出来赶走了门前的小孩,把我抱在怀里说还有她。
我想好吧,我也不能总是一蹶不振,文风还小,生活总是要往前过的,我还有弟弟和奶奶,哦对了还有院子里的那条狂吠的大黄狗。
奶奶想让我继续读书,爸妈去世之后家里就收入减少了大半,我想去上学,但是靠着奶奶一个人是供不起两个孩子的学费的,我告诉奶奶等赔偿金下来我再去读书也不迟,奶奶扛起锄头开始务农,我也去打黑工。
在纺织厂我从学徒混成了中级女工,赔偿金下来了,只有5万块,那个时候5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没有选择去读书,家里有一个读书人就可以了,我劝自己没关系,起码现在我是中级女工。
过了一阵,大黄狗突然就没了。
他活了很久,几乎度过了我的整个童年和青春期,他把他的一生献给了这个家,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他的主人了,我忽然有点羡慕。
我做工回来的时候他舔了舔我的手,头就垂下了,我托他跟爸妈问声好,让他们多来我和文风的梦里看看,埋了大黄,家人又少了一个,我开始接受死亡,但是内心却空了一块。
18岁的那年,奶奶也倒下了,赔偿金刚好够医药费,奶奶自己偷偷断了药,她把生留给了我们,死亡给了自己。
奶奶去世的时候,这个家就只剩我跟文风了,那个时候文风12岁我18岁,我告诉自己要坚强,我还有文风,眼泪默默的流下,但我控制不住内心扩大的空洞。
奶奶去世没多久紧接着文风倒下了,小时候文风就有心脏病,医生说文风是因为伤心过度发了病。
爸妈忙碌也是以为了筹集医药费,我不愿意去上学就是怕有这一天,可是存的钱远不及高昂的医疗费。
我开始忙了起来,文风说放弃吧,这样我就可以轻松一点,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求文风坚持总会有办法的。
我开始白天在纺织厂做女工,晚上去酒店做兼职,直到我被一个男人□□,我反抗过,跑到警局想报警,但另一个男人抓住了我,把我带回了酒店,□□我的人说,可以给我一笔钱封口,也可以杀了我,他让我选,可我不能死我还有弟弟,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文风手术那天,我对着墙祷告,求完佛祖,求耶稣,可能是上天惩罚我的不虔诚,文风也去找爸爸妈妈了。
我逐渐变得麻木,埋葬了文风,家里多了五个土堆,我站在地上,他们埋在地下,一层薄土隔绝了生死。
我又开始在纺织厂做起了女工,晚上依旧去酒店兼职,我不敢停下来,邻居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家里所有人,晚上躺在床上心里的洞变得越发的大,我很累但是我睡不着。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了医院的床上,村长的老婆在旁边陪着我,医生告诉我我怀孕了,指着彩超里的胚胎说是我的孩子,村长让我打掉这个孩子,不然以后会多个累赘。
我当然知道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打掉他,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我期待他的出生,隔着肚皮我触摸到了另一个心跳,我选择留下他。
我给他起名叫小光,我记得妈妈怀弟弟的时候被折腾的厉害,妈妈的反应我都没有出现。
小光像个天使一样,他很安静,只有饿了和难受的时候会哭两声,医生递给我诊断证明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法洛四联症。
我知道这是什么病,弟弟患心脏病那么多年,我查阅过无数的资料,在某一页我看到过法洛四联症。
为什么连小光也要从我身边夺去?
我又回到了纺织厂,厂里关于我的流言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思考那么多,我需要钱,厂里的大姐告诉我城里机会多,仅仅凭着纺织厂的工资等待小光的只有死路一条。
走之前,我抱着小光跪在了五个坟墓的前面,祈求他们能保佑着我和小光。
小光慢慢长大,他一直都很听话,没有人照看他,他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小小的房间里度过的,但他从来没哭闹过,他总是很好哄,一盘小小的西红柿鸡蛋就能原谅我一整天的消失。
连续的工作让我有些疲惫,那天我忍不住的对小光发了火。
老师说他打架了,我又急又心慌,赶到幼儿园,他的脸上都是伤口,看到我也只是瘪了瘪嘴,泪花藏在眼眶里,我第一次生了气,在幼儿园里对他大吼,被打的小朋友妈妈却给我道了歉,老师说那天是幼儿园校庆给小朋友们分了蛋糕,小光一直没吃,有小朋友抢蛋糕对小光动了手,所以小光才会还击。
小光啜泣着把怀里蛋糕掏出来对我说:“给妈妈吃。”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没有忍住,回家我跟小光分掉了那块已经有点看不出原样的蛋糕,奶油的触感到现在我依稀都可以回想起来。
被打的小朋友妈妈知道了我和小光的事,她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B市大学城附近的花店里,这里生意很好,客人总是络绎不绝,小光7岁的时候倒下来了,我看着病床上的孩子,跪着给亲戚们磕头,但是没有人愿意借给我钱,我看到了商报里那个□□我的那个男人的脸,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去求了男人,男人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我向他保证我会还钱,男人说他会治好小光,但是条件是我不能再见到小光,就让我当小光死了。
只要小光能活着,总有一天我们能相见的,我答应了男人的要求。
手术结束之后,小光躺在床上,虚弱的对着我笑,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千言万语化作额头上的吻,我被男人送回了B市。
回到花店里,我经常能看到那个小小的幻影,梦里我也不止一次的梦到过小光,梦到他哭着喊妈妈。
小光是个坚强的孩子,不轻易的掉眼泪,就算摔倒也只是笑着说“痛痛飞”。
梦里的泪花更加刺痛了我,我偷偷回了A市,看到病床上的小孩子掉着眼泪,那一刻我心都快碎了。
我很想冲出去抱着小光,医生拦下了我,我又被带到了男人面前,男人说他可以救活小光,也可以让小光死,被男人送回B市的时候,我从包里掏出来一只小熊央求助理交给小光,这只小熊是我临时做的,我往里面塞了封信,助理看着我的眼泪,接过了小熊没有说话。
花店老板要去国外,我把花店盘了下来,只要我不离开,也许有一天小光会回来呢?
在花店里空闲时间我就会织衣服,想着小光会长多高,一件又一件一年又一年,似乎这样就能隔着距离伴随他的成长,时间一晃就是14年。
直到我听到了睢易的死讯,如果我当初再勇敢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