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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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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暄果然在校场操练了整整一天,汗水浸透了几身衣衫,直到夕阳西沉,筋骨都叫嚣着疲惫,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脑子里几乎一整天都在盘旋着苏泽兰清晨那句带着嫌弃的“汗气重”,像根刺一样扎着他那颗骄傲又有点别扭的心。
“啧!”盛暄烦躁地抓了抓汗湿的头发,一头扎进了浴房。
他几乎是用了平日里两倍的澡豆,把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搓了好几遍,连指甲缝都没放过。直到皮肤被搓得微微发红,闻起来只剩下清爽干净的皂角清香,甚至还带着点特意抹的、味道极淡的松木香膏,他才觉得满意。
换上崭新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寝衣,盛暄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自己“香喷喷”了,这才深吸一口气,像只开屏的孔雀,精神抖擞地朝着苏泽兰的漱玉院走去。
夜色已深,漱玉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主屋窗户透出温暖的烛光。
盛暄放轻了脚步,像只准备狩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靠近窗棂。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他看见苏泽兰和萧祈昀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似乎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苏泽兰侧对着窗户,神情专注,烛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萧祈昀则正对着窗户的方向,姿态依旧从容,只是眼神锐利。
盛暄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断断续续飘出来的话语。
“……跟你猜的一样……”萧祈昀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丝凝重,“……重新梳理了……据点……确实……线索指向……”
“所以……需要……”苏泽兰的声音很轻,带着思索,“……人手……时间……”
“……嗯,我会……”萧祈昀似乎应了一声,但后面的话被苏泽兰端起茶杯的动作打断。
盛暄听得心痒难耐,又云里雾里。“跟你猜的一样”?“重新梳理”?“线索指向”?他们在密谋什么大事?为什么瞒着他?!
就在这时,萧祈昀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毫无预兆地抬起,越过苏泽兰的肩头,直直地、穿透窗棂的缝隙,精准无误地锁定了窗外偷听的盛暄!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
萧祈昀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窗里窗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盛暄公子好兴致,夜深人静,在外面听墙角?是怕惊扰了泽兰?”
苏泽兰被萧祈昀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一愣,猛地转过头,顺着萧祈昀的目光看向窗外。
正好对上盛暄那双被抓包后、带着一丝惊愕和来不及掩饰的懊恼的眼睛。
苏泽兰的眉头瞬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盛暄?你在外面做什么?偷听我们说话?”语气带着明显的质问。
盛暄被两人抓了个正着,心头那点偷听被抓包的尴尬瞬间被萧祈昀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和苏泽兰的质问点燃成了怒火。但他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了火气。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那点被抓包的懊恼瞬间被一种混合着委屈、气闷和撒娇的复杂表情取代。
他目标明确,直奔坐在榻上的苏泽兰,二话不说,直接伸手从背后环抱住了苏泽兰的腰!
“谁偷听了!”盛暄的声音拔高,带着点耍赖的味道,他把下巴重重地搁在苏泽兰的肩窝里,手臂收得紧紧的,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苏泽兰身上,“我来找你!谁知道你们关着门说悄悄话!”
他一边说,一边用鼻尖蹭了蹭苏泽兰的颈侧,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控诉,像只被主人冷落的大狗:“你瞒着我……到底什么事啊?是不是嫌我笨,帮不上忙?还是……还是你们在商量什么我不能听的?”
苏泽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弄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却在那扑面而来的、异常清爽干净的皂角混合着淡淡松木的香气里微微怔住。
苏泽兰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瞬,甚至差点被气笑了。
他抬起手,不是推开,而是在盛暄结实有力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明显的调侃:“行了行了!松开点!勒死了!你这……”
他顿了顿,鼻尖又下意识地嗅了嗅,语气更加戏谑,“……今天倒是洗得干净。怎么?被我说一句,记恨到现在?”
盛暄听到苏泽兰的调侃,非但不恼,反而心头一喜,把脸埋得更深,在苏泽兰的颈窝里闷闷地哼了一声:“谁记恨了!我这不是……怕熏着你嘛!”
他收紧手臂,得寸进尺地晃了晃苏泽兰,“快说!你刚才偷偷摸摸说什么呢?不许瞒我!”
苏泽兰被他晃得头晕,知道再让盛暄纠缠下去,局面只会更糟。他心思电转,立刻想出了办法。
“好了好了!别晃了!”苏泽兰用力拍了拍盛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声音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但眼神却扫向盛暄的脸,“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
他微微蹙眉,抬起自己那双涂抹了莹绿药膏、在烛光下格外显眼的手,“你看,今天在药院不小心被药汁泡了手,师傅说这两天最好别沾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点“你懂得”的暗示,瞥向盛暄,“我现在想洗漱一下……手不太方便……”
盛暄顺着苏泽兰的目光看向他那双涂着药膏、看起来确实“很娇贵”的手,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之前的追问和不满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一种“终于轮到我表现了”的得意!
“不方便?!那找我啊!”盛暄猛地松开环抱苏泽兰的手臂,唰地一下站起身,拍着胸脯,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得意,“包在我身上!我伺候你!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等着!”
他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美差,根本没看萧祈昀一眼,也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追问什么秘密,转身就兴冲冲地朝外间跑去,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显然是去准备热水和毛巾了。
看着盛暄那欢天喜地、仿佛中了头彩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苏泽兰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揉了揉被盛暄勒得有些发麻的腰,刚想对萧祈昀露出一个“搞定了”的无奈笑容,却对上了萧祈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萧祈昀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势,只是那温润如玉的面具彻底碎裂了。他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锐利如冰锥,直直刺向苏泽兰,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被刻意忽视和背叛的寒意: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苏泽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质问弄得一愣,脸上那点无奈的笑意瞬间僵住。他没想到萧祈昀会这么直接地质问这个……尤其是用这种语气。
“我……”苏泽兰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点被抓包的尴尬和心虚。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一点声音,目光瞟向盛暄离开的方向,带着点安抚和解释的意味:“这不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嘛……你看他刚才那刨根问底的劲儿……”
他试图用眼神告诉萧祈昀,这只是权宜之计。
“所以你就找他帮忙?”萧祈昀的声音更冷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和……受伤?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站起身,走近苏泽兰,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目光紧紧锁住苏泽兰的眼睛,不容他闪避:
“他莽撞,你就能这样哄着他?”他刻意顿了顿,眼神扫过苏泽兰涂着药膏的手,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隐隐的醋意,“还是说……你觉得我伺候不了你?”
“当然不是!”苏泽兰被他逼问得耳根发烫,下意识地反驳。他看着萧祈昀眼中翻涌的、复杂难辨的情绪,心头莫名一紧,带着点羞恼和无奈低声嘟囔:“你怎么连这个醋都吃……我手是真的不能沾水……”
他伸出手,展示着药膏,“师傅特别叮嘱的……”
萧祈昀的目光在苏泽兰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那莹绿的药膏确实刺眼。他眼神暗了暗,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最终,那股强烈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重新覆上那层看似平静的温润。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与苏泽兰的距离,声音恢复了平稳。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盛暄兴高采烈的声音:“水来啦!泽兰!我调得温度刚刚好!”
伴随着脚步声,盛暄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手里搭着干净的细棉布巾,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一种“我办事你放心”的灿烂笑容,完全没在意到内室两人之间那瞬间凝固的、微妙又紧绷的气氛。
盛暄端着那盆热气腾腾的水,像献宝一样“咚”地放在苏泽兰面前的矮几上,水波荡漾,差点溅出来几滴。
他利落地把细棉布巾浸入温热的水中,动作麻利地揉搓几下,拧了个半干,然后兴致勃勃地凑到苏泽兰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得意:“来!闭眼!”
苏泽兰看着盛暄那副“看我的”的架势,又瞥了一眼旁边萧祈昀那张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脸,心头警铃微作。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认命地闭上眼。
盛暄立刻展开行动。他拿着温热的布巾,带着一种在军营里给战友擦汗的豪迈劲儿,“啪”地一下整个糊在了苏泽兰的脸上!力道之大,动作之迅猛,让苏泽兰猝不及防,身体都跟着晃了一下,鼻梁被砸得生疼。
“唔!”苏泽兰闷哼一声,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布巾粗糙的纤维摩擦着他细腻的脸颊,带来一种生硬的、近乎磨砂般的触感,很不舒服。
盛暄却毫无所觉,一手扶着苏泽兰的后脑勺固定住,一手拿着布巾在苏泽兰脸上毫无章法地一通猛擦!那架势,像是在擦拭一件需要大力除垢的铠甲。布巾掠过眉毛,刮得苏泽兰眉头直皱;擦过鼻尖,力道重得让苏泽兰感觉鼻子快被搓平了;蹭过嘴唇,布巾边缘甚至刮到了柔软的唇瓣。
“轻点……”苏泽兰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点被蹂躏后的微哑和不满,“脸皮都要被你搓下来了……”
盛暄低头,这才注意到苏泽兰被他擦得泛红、甚至有些发烫的脸颊,鼻尖尤其明显,红彤彤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啊?哦!对、对不起……”盛暄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磕巴,眼神慌乱地瞥了一眼苏泽兰紧闭着眼、微蹙着眉的脸,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萧祈昀那冰冷得几乎要实质化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
这一次,他不再是大开大合,而是用指腹隔着布巾,带着温热的水汽,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苏泽兰的额头、眉骨。
擦到眼睛周围时,布巾只是虚虚地覆盖着,他指腹隔着布料,用几乎感觉不到的力度,极其缓慢地轻抚过眼睑的轮廓。
脸颊和鼻尖成了重点关照区域。盛暄几乎是屏着呼吸,用布巾最柔软的部分,极其小心地、打着极小的圈,轻轻按压着苏泽兰被自己擦红的脸颊,试图用温热的湿意缓解那份不适。
擦到红彤彤、甚至有些微肿的鼻尖时,他的动作更是轻缓到极致,带着一种明显的、笨拙的补偿意味,不再擦拭。
下巴和脖颈的擦拭也变得异常温和。布巾沿着下颌线轻柔地向下,擦过修长的脖颈时,盛暄的动作更加小心,避开了喉结,只在侧颈和耳后稍微停留擦拭,力道轻柔得像在拂去尘埃。
他整个过程中都绷紧了神经,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