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偏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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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整整一周，许驿晟都没再见到周诺仪。
新的课表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原本相碰的体育课时间。而那个以前哪怕只是考试分开一两个上午，都会迫不及待溜上楼来找他、哪怕只是插科打诨说几句废话的人，这次却像突然人间蒸发，从未在9班的走廊外出现过。
为什么？
这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像一颗不断生长的荆棘种子，取代了之前纯粹的烦闷，扎根在许驿晟心里。这份新的情绪更复杂，也更磨人——那是一种焦灼的、带着隐晦期待的失落。
以前的难受只在他独处或想起对方时才会浮出水面；而现在，这种情绪仿佛化作了无处不在的空气，只要思维稍有缝隙，就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原本试图维持的理智和冷静，让他上课走神，刷题时笔尖停顿，甚至夜里醒来，脑海里都是那人没心没肺的笑脸。
终于，在周三中午放学的人潮里，也说不上是谁先憋不住，或者只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引力，两人在通往不同楼层的主楼梯拐角处，不期而遇。
周诺仪正拾级而上，许驿晟则向下。脚步同时顿住。
“你……”周诺仪先开口，声音有点干，眼神飘忽了一下，“从这边下干什么？”教学楼明明有更近的侧门出口。
许驿晟抬眼看着比自己高了几级台阶的人，反问得同样直接：“放学了，下楼应该走那边。你从这边上来干什么？”
无声的对视里，那些刻意绕远路的笨拙借口，那些“恰好路过”的伪装，瞬间被戳穿。原因彼此心知肚明，谁也没再试图遮掩。
周诺仪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罕见的、直白的低落：“这次真不开玩笑……看到你和方梓宁走在一起，就是不太舒服。”他顿了顿，抬起眼，那里面有一丝清晰的委屈和控诉，“你也不主动找我。”
“我……”许驿晟喉咙发紧，一个音节冲口而出，却猛地卡住。后面该接什么？
我很想你？离开你，我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这些话在舌尖打转，最终被死死咽了回去。太矫情了，太越界了，这根本不像“普通朋友”该说的话。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抿了抿唇，默默地向周诺仪身边挪近了一小步。一个沉默的、笨拙的靠近，代替了所有难以启齿的言语。
气氛微妙地缓和了一瞬。
“一会儿吃饭……打一碗就行了，”周诺仪也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晃了晃手里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不少东西，“我拿了其他吃的。”
许驿晟目光下落，看到那看起来颇有分量的袋子，很自然地伸出手：“嗯。”他接过看起来更重的那一袋，拎在右手。熟悉的、分担重量的动作，仿佛瞬间将这一周的隔阂抹平了些许。
两人并肩下楼，混杂在放学的学生流里。周诺仪挨着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好像和以前一样，也没什么区别……”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怅然，“不过物理距离，确实差了好多。”
“嗯。”许驿晟低低应了一声。仅仅是听到周诺仪用这样平常的语气在身边说话，那一周来紧紧攥着他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无形之手，就仿佛悄然松开了。烦躁和空洞被一种更柔软、更妥帖的充实感悄然取代。
“洛雨笙去文科重点班了，上次我上楼送语文卷的时候，他们班正在政治小测，好家伙，那手速——”周诺仪试图让话题轻松起来，比划着，“别人还在纠结选择题，他大题已经写一半了，关键字还不丑，简直非人哉……”
许驿晟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前方地面晃动的光影上。他其实不想听洛雨笙，不想听任何“他们”。他想听周诺仪讲自己，这一周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像他一样……感到不习惯。
所以他打断了周诺仪滔滔不绝的“他人事迹”，轻声问：“你呢？”
“我？”周诺仪愣了一下，随即肩膀垮下来一点，露出个有点无奈的笑，“还是那样啊，该吃吃该玩玩……哦对，说起来我还是很不理解，为什么分班考我历史考了34分，居然不是咱们班倒一？简直是未解之谜，奇迹啊！”
“不知道，”许驿晟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可能班里理科生比较多，都考得不好。”一个完全站不住脚、纯粹为了附和他而找的借口。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从不可思议的历史分数，到新老师奇怪的口头禅，再到食堂最近哪个窗口似乎换了厨师。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喧闹的人声和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排队等待时，周诺仪忽然叹了口气，肩膀撞了一下许驿晟：“说真的，我数学最近一点都学不懂，感觉要完。”
许驿晟侧头看他，几乎没怎么思考，话语便已出口：“有不会的，可以发消息问我。”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或者，周六可以去图书馆自习。”说完，他似乎觉得这话有些过于主动，掩饰般地轻轻推了下周诺仪的肩膀，“去占个座，我去打碗面。”
他走向面食窗口，留下周诺仪在原地眨眨眼，嘴角忍不住悄悄翘起。
打完面，许驿晟想了想，转身走向另一侧的饮料窗口，想买杯喝的。刚站定，旁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驿晟？好巧，你也来买饮料？”方梓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得一脸友善，“我请你吧，想喝什么？就当谢谢上次的旺仔。”
许驿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并不想欠这种人情，更不想在这种地方、尤其是可能被某人看到的情况下，和方梓宁有任何额外的牵扯。
“不用。”他拒绝得干脆，目光已经转向菜单板，“我自己买。”
他快速点了一杯杨枝甘露，付钱，接过，全程没再看方梓宁。方梓宁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许驿晟端着面和饮料回到周诺仪占好的位置时，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小小的四人餐桌，一半的面积都被周诺仪带来的食物占据了：切好的水果，独立包装的小蛋糕，甚至还有一小盒洗净的草莓。
“这么多？”许驿晟放下托盘，有些愕然。
“还好吧……”周诺仪正忙着把一次性餐具摆开，没抬头。他本来就长得好看，此刻一个人张罗着这么多吃的，已经吸引了不少周围的目光。等许驿晟在他身边坐下，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回头率就更高了，还伴随着一些压低了的窃窃私语。
“嘶……”周诺仪摆放餐具的动作忽然顿住，像是才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尴尬。他忽地站起身，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绕了足足大半圈，跑到许驿晟对面的位置重新坐下，中间隔着一张桌子的宽度。
“我应该……和我的‘绯闻对象’保持距离。”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耳根有点红。
“嗯？”许驿晟没听清，或者听清了但没理解，“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周诺仪立刻摆手，心虚地摸了摸后颈，强行把话题扳回食物上，“快吃吧，东西可能有点冷了，但味道应该不影响。我先切蛋糕。”他拿起塑料刀，对着那个小巧的蛋糕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从中切开。
“好烦啊，你不在，杨姐天天上课点我回答问题，”他一边跟蛋糕“搏斗”，一边习惯性地抱怨，“好像还是切得不太对称……算了，凑合吃吧。”他将明显更大、夹着更多芒果和蓝莓果肉的那一块，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一个小小的纸盘里，然后伸长手臂，越过桌子，放到了许驿晟手边。
看着那块过于“偏心”的蛋糕，许驿晟沉默了一下。
周诺仪也意识到了，眼神飘忽，小声找补：“一点都不公平……我可没多收你一颗草莓啊，下次记得还。”
许驿晟看着眼前堆积的食物和那杯杨枝甘露，有些为难：“我可能吃不进去这么多，我还有杯饮料……”
他的话被周诺仪突然的动作打断。周诺仪飞快地伸手，将他那杯几乎没动的杨枝甘露拿到了自己面前，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突兀。
“这杯杨枝甘露归我了，”周诺仪的语气带着一种故作轻松、却又掩不住别扭的坚持，“你不要喝别人给的东西。”
许驿晟愣住了：“？”
“你不知……”周诺仪脱口而出半句，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股强撑的气势瞬间瘪了下去。他看了看手里的饮料，又看了看许驿晟，最终还是默默地把杯子推了回去，放回许驿晟手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沮丧和自嘲，“算了……我不应该干涉你交朋友的权利的。你想喝谁给的，是你的自由。”
许驿晟看着他那副明明在意得要命、却又拼命装作大度、结果把自己搞得更加低落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拧了一下。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桌子看向周诺仪，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刚才在干什么吗？关于这杯饮料，还有……‘别人’。”
周诺仪被他的目光锁住，有些无处遁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叉子：“就……方梓宁啊。你不是和他玩得挺好的吗？刚才在饮料窗口，我都看到了……”他越说声音越小，脑袋也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盘子里那块小蛋糕，“两个最好的朋友玩到一起了，我却还在楼下，悲催啊……”
他试图用玩笑的语气结尾，但那尾音里的失落，根本掩饰不住。
许驿晟沉默了大约三四秒。食堂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然后，他没有任何预兆地站起身，拿起桌上那杯只喝了一两口的杨枝甘露，转身，径直走到几米外的垃圾桶边，手腕一扬——
“哐当。”饮料杯精准地落入桶中。
他走回来，重新坐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后，才平静地开口：
“我没有和他好。”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杯杨枝甘露，是我自己买的。”
“啊？”周诺仪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大了，脸上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他这才知道自己彻底误会了，“那为什么要扔……”
“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东西，还是扔掉比较好。”许驿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这句话，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砸进了周诺仪心里。
周诺仪彻底怔住了。他本来大部分情绪只是撒娇式的抱怨和一点点玩笑般的醋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许驿晟会因为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不开心”，就毫不犹豫地扔掉他喜欢的东西？更不明白——为什么许驿晟会这么急于、这么明确地撇清和方梓宁的关系？明明以前班里有人开他和许驿晟的玩笑，许驿晟也只是冷淡地无视，从不会有这样激烈的、近乎“自证”的举动。
许驿晟已经两三口吃掉了那块不算大的蛋糕，端起面碗，将剩下的汤也喝干净。他放下碗，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看向还在发愣的周诺仪：“吃完了？走吧，午休生。”
周诺仪如梦初醒，连忙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蛋糕，收拾起剩下的食物。两人一起离开食堂，走向宿舍区。路上，周诺仪偷瞄了好几次许驿晟的侧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带着点不确定地追问：
“你真的……没和方梓宁好吗？”
“没有。”许驿晟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周诺仪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下一个问题几乎没经过大脑，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轻声问了出来：
“那……你只跟我好吗？”
话音落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有点傻，有点越界，脸颊微微发热。
许驿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他抬手，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框，目光看向前方道路旁的冬青丛，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甚至有点平淡：
“……一般。”
然而，周诺仪却在他扶眼镜的那个瞬间，捕捉到了他指尖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停顿，和他飞快移开的目光。
那就是了。
后的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上，将影子拉得细长，偶尔交错在一起。
有些答案，无需言语确认。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