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沉溺 ...
-
周日晚上七点，学校后街那家“张记麻辣烫”里热气蒸腾。红油翻滚的大锅冒着辛辣的香气，几个少年围坐一桌，碗里堆成小山。
“我靠，这特么是麻辣烫还是辣椒精开会啊？”向楠被呛得眼泪直流，猛灌冰啤酒，“老板是不是把今年辣椒产量都下我们这锅了？”
洛雨笙默默把筷子伸向清汤那边，推了推眼镜：“所以我早说了，微辣就好。”
“怂！”向楠抹了把汗，“男人就要吃最辣的……嘶哈……周诺仪你小子怎么点清汤？”
周诺仪正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肥牛，闻言抬眼：“我现在已经有经验了。”他瞥了眼旁边安静吃菜的许驿晟，“某人带我去吃的时候可没说那么辣，害我灌了三瓶冰水。”
许驿晟筷子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自己刚涮好的、裹满麻酱的牛肉片夹到了周诺仪碗里。
“哎哟——”向楠拖着长音起哄，“许学霸这服务到位啊！”
方梓宁坐在对面，看着那两人的互动，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深了些。
最后吃着吃着向楠突然提议：“来来来，别光吃，喝点。明天上午又没几节正课，怕什么？”
几罐啤酒下肚，气氛渐渐松泛起来。周诺仪酒量显然不太行，两罐下去脸就红了，话也开始变多。许驿晟喝得慢，但架不住向楠一个劲儿劝，眼神也有些飘。
“差不多了吧，”洛雨笙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急什么！”向楠又开了一罐，“夜生活刚开始呢……”
“你胃不好，少喝点酒。”洛雨笙够过向楠抿了一口的酒，替他解决掉。
“欸，周诺仪你醉了？”向楠这才注意到边角里坐着的人。
周诺仪正歪着头靠在许驿晟肩上，手指戳着空啤酒罐玩：“没醉……就是有点晕。”他顿了顿，忽然直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许驿晟，“我想芝麻了。”
许驿晟被他这跳跃的思维弄得愣了一下：“……什么？”
“林姐店里的芝麻啊！”周诺仪晃晃悠悠站起来，“走，去看猫！”
于是莫名其妙地，五人组变成了两人行——向楠被洛雨笙拖走了，方梓宁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最后只剩下许驿晟扶着有点打飘的周诺仪，朝着学校另一条街走去。
夜风吹过来，带着初春的凉意。周诺仪走路不太稳，整个人半挂在许驿晟身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你慢点。”许驿晟一手揽着他的腰，怕他撞到路边的自行车。
“许驿晟。”周诺仪忽然很认真地叫他的名字。
“嗯？”
“你是不是……”周诺仪转过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在路灯下泛着水光，“一直在挑战我？”
许驿晟脚步顿了顿：“什么挑战？”
“就是……就是！”周诺仪比划着，词不达意，“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一会儿不理我一会儿又对我好！还、还跟方梓宁走那么近！”他说到后面声音大了些，带着醉意十足的委屈，“我看到了！你们在饮料窗口！”
许驿晟失笑。这人喝醉了还记着那杯杨枝甘露的事。
“没有和他好。”他耐心地重复，声音在夜风里很温柔，“饮料我扔了，记得吗？”
周诺仪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记得。”他满足地把头靠回许驿晟肩上，“你扔了，我就高兴了。”
许驿晟感觉到肩上沉甸甸的重量，还有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啤酒麦芽香和蜂蜜柚子沐浴露的味道。心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当作响。
“林姐——”周诺仪一进门就喊，“芝麻呢？”
柜台后的女人抬起头，看到他们两个露出了担忧的目光：“你带他喝酒了？”
“不止一个人……”
“猫在楼上，小心着点儿，睡着了就不要把它弄醒了。”
周诺仪比了个“OK”的手势，熟门熟路地往楼上走。许驿晟跟在他身后，看着木质楼梯上摇晃的背影，下意识伸出手虚扶在他腰后。
二楼的猫窝区很安静，暖黄色的灯光下，黑猫蜷在垫子上睡觉。芝麻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起头，“喵”了一声。
“芝麻！”周诺仪扑过去，盘腿坐在猫窝旁的地毯上，把猫抱进怀里，“想我没？”
芝麻嫌弃地扭了扭，但还是任由他抱着。
许驿晟靠在楼梯口的墙边，看着这一幕。周诺仪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手指轻轻挠着猫的下巴，嘴里还小声跟猫说着什么。
然后他听见周诺仪用告状的语气对猫说：
“芝麻我跟你讲，这个人特别过分。”他指了指许驿晟的方向，“他老是惹我生气。”
芝麻：“喵。”
“真的！”周诺仪很认真地对猫解释，“一会儿不理人，一会儿又对人好。还扣我扣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卫衣——领口被许驿晟下意识整理过，“你看，扣得这么严实。”
许驿晟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周诺仪听见笑声，抬起头瞪他：“你还笑！”他又转向猫，继续告状：“他还笑！是不是一直在挑战我？？！”
这句问得理直气壮，带着醉后的孩子气。
芝麻敷衍地“喵”了一声，从周诺仪怀里跳出来，溜走了。
周诺仪看着猫跑掉的背影，愣了愣，然后自己也笑了。他笑着往后一倒，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许驿晟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周诺仪侧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你醉了没？”
“有点。”许驿晟实话实说。酒意混着此刻温暖的灯光，还有眼前这个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也有些晕乎乎的。
“那你笑什么？”周诺仪问。
许驿晟看着他，看了很久。灯光落在他眼睛里，漾开一片很温柔的光。
“笑你可爱。”他轻声说。
周诺仪怔住了。他眨了眨眼，脸颊好像更红了——不知道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许驿晟的衣袖。
“许驿晟。”他又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我们……我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林姐的声音传到楼上：“我算完账了，回家吧，这不好睡。”
“我想再躺一会儿……好累啊。”
“快点起来，林姐在催。”
“你还没回答呢……是不是在挑战我？”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承诺，“大概吧。”
挑战你的底线，挑战自己的理智，挑战我们之间那条名为“朋友”的界线。
“那你也太坏了，你就……什么强那个弱来着……”
？到底在说什么？
“稀盐酸……我们班里面怎么会……”
“行了，别说梦话了。”
“我起不来，”周诺仪扑腾了两下，“起不来。”
许驿晟先站了起来，然后伸手把周诺仪拉起来。周诺仪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站稳后却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靠过来，手臂环住了许驿晟的腰。
“走不动了。”他把脸埋在许驿晟肩窝，声音闷闷的，“你背我。”
许驿晟身体僵了僵。这个拥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紧密、更依赖。
“……芝麻跑了。”周诺仪忽然说，声音有点飘，话题跳得毫无逻辑。
“嗯。”许驿晟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他站起身，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走了，林姐在催。”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半蹲下来：“上来。”
周诺仪欢呼一声，趴到他背上。许驿晟稳稳地把他背起来，走下楼梯。
“林姐，我们走了。”他跟柜台后的女人打招呼。
林姐看着他们，笑得意味深长：“慢点啊，小周喝了不少吧？”
“嗯。”许驿晟应了声，背着人推门出去。
夜风又吹过来，这次周诺仪在他背上，暖暖的，沉沉的。
“许驿晟。”背上的人又开口。
“嗯。”
“我重不重？”
“……不重。”
安静了几秒。
“许驿晟。”
“嗯。”
“我们明天还一起吃午饭吗？”
“嗯。”
“后天呢？”
“……嗯。”
周诺仪满意了。他把脸贴在许驿晟后颈，呼吸温温热热地拂过皮肤。
走了一段，许驿晟感觉到背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他微微侧过头：“睡着了？”
“……没。”周诺仪的声音已经带了睡意，“就是晕。”
“快到了。”许驿晟说，“送你回家。”
“不想回家。”周诺仪嘟囔，“想去你家。”
许驿晟脚步顿了顿。
“……明天还要上学。”他说，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背上的人不依不饶。
许驿晟想了想。
“周六。”他说，“来我家，给你补数学。”
周诺仪在他背上笑起来，笑声震动通过紧贴的身体传过来。
“好。”他说，手臂环得更紧了些，“说定了。”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醉意、夜风、灯光……最重要的是你。
他想，这大概就是醉了的感觉。
但他不想醒。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