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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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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庄园后，夜色已深。两人在客厅简单吃了些刘叔温着的夜宵，热汤下肚，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意。席间没有太多交谈，但气氛是舒缓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心灵的长跑后，终于能并肩坐下来，安静地喘口气。
临睡前，在二楼的走廊分别时，莫君泽忽然叫住了正要推开客房门的江泽遇。
“阿遇。”
“嗯？”江泽遇回头。
莫君泽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灯光在他身后晕开一片暖黄，他的表情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声音很清晰：“明天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个通知，但语气并不强硬，反而带着一丝罕见的、征询般的停顿。
江泽遇愣了一下。认识莫君泽这么久，除了蒋年淳等几个同班同学因为各种契机有过接触，他几乎没见过莫君泽的其他社交圈。莫君泽在学校里独来独往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江泽遇几乎默认了他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除了自己这个半路闯入的“意外”。
“你的朋友？”江泽遇下意识确认，心里有点微妙的紧张，也有一丝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嗯。认识很多年了，关系还不错。”莫君泽言简意赅，顿了顿，补充道，“他们话有点多，你应付不了就不用回。”
这个评价让江泽遇稍微放松了些，也更好奇了。“好啊。”他点点头，应了下来。能见到莫君泽“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意味着被带入更私人的领域，这感觉并不坏。
“那明天早上见。”莫君泽似乎也因为他干脆的应允而神色松动了些许，朝他微微颔首，便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冬日晴天。早餐时，林婉音听说莫君泽要带江泽遇出去见朋友，显得很是高兴，连声说好，还叮嘱他们玩得开心点，不用急着回来。莫怀远也微笑着表示了赞同。
莫君泽和他的朋友们约定的地方很有意思，是在其中一个人开的私人工作室里。
江泽遇无法想象他们这样还在读书就能独立开工作室的情况，他们刚刚走到工作室门口，就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人首先映入江泽遇眼帘的，就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他身材高挑，气质慵懒中带着艺术家般的随性，那张俊朗带笑的脸庞，虽然仍有青春的影子，但眉宇间的神采清晰地昭示着他并非高中生。
“哟！莫少可算来了！”这男人——沈星河，笑容灿烂地打招呼，目光随即精准地落在莫君泽身后的江泽遇身上，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充满兴味的好奇。
紧接着，沙发上那位戴着眼镜、气质沉静温文的男士抬起头，他看起来更加年长一些，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书卷气和一种沉稳的气场。而盘腿坐在地毯上摆弄电子元件的短发女生林茜，虽然穿着随意，但侧脸的轮廓和专注的神情，也绝非十六七岁的少女所能拥有。
江泽遇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之前设想的是同龄的、或许家境同样优渥的朋友，却没想到是这样几位成年人。
莫君泽似乎察觉到了他瞬间的僵硬，脚步未停，却侧身将江泽遇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形成一个隐隐的保护姿态，然后平静地开口介绍：“沈星河，自由职业，搞艺术的，话多。” 他先指向门口那位笑容满面的。
“喂喂，这么介绍我？我好歹是个有点名气的独立设计师好不好！”沈星河夸张地抗议，但眼里全是笑意，毫不在意地朝江泽遇伸出手，“你好啊小同学，我是沈星河，你叫我沈哥就好。”
“你好，我是江泽遇。”江泽遇连忙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温暖有力。
“那位正在看书的是陈墨，大学讲师，教哲学的。”莫君泽指向沙发上的眼镜男士。
陈墨已经放下书起身，走了过来，他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儒雅，声音也如人一般沉稳：“你好，江同学。常听阿泽提起你。”他伸出手，握手时力道适中，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陈哥好。”江泽遇礼貌地回应，心里却因那句“常听阿泽提起你”而微微一动。
“地上那个是林茜，”莫君泽最后看向已经放下焊枪站起身的短发女生，“工程师，自己开工作室，技术很好，脾气……”他顿了顿，“还可以。”
林茜走到近前，她个子高挑，身形利落，眼神锐利但并无恶意，上下打量了江泽遇一番，伸出手，简短有力地说：“林茜。欢迎。”她的手有些凉，掌心有薄茧。
“茜姐好。”江泽遇赶紧握了握，对方很快松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称呼。
简单的介绍过后，沈星河又活跃起来，张罗着大家坐下，一边去倒饮料一边说：“阿泽，你也真是，带小江同学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准备点年轻人喜欢的零食啊！我们这儿只有咖啡、茶，还有我珍藏的……呃，算了，小江同学不能喝那个。”
他们间的氛围很和谐，即使大家年龄间存在一些差距却能聊一聊，江泽遇原本还以为他们会聊一些很高深的话题，没想到他们聊的很家常，甚至在沈星河的插科打诨下话题一直在变化。
莫君泽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江泽遇也能感受到他的放松，话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聊到了各自的童年糗事。
沈星河忽然一拍大腿笑眯眯地朝江泽遇说：“小江，你想不想知道阿泽小时候干了什么蠢事？”
“啊？”江泽遇看了一眼莫君泽，想象不到莫君泽会做蠢事，但很好奇，想了解更多与莫君泽有关的事情。
他眼里闪烁的好奇没能逃过在场任何一个人的眼睛。莫君泽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皮微抬，看向沈星河，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警告：“沈星河。”
“哎！在呢！”沈星河完全不怕，反而更来劲了，他故意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分享秘密的氛围，“小江我跟你讲，你别看阿泽现在这副冷冷清清、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他小时候啊，可轴了！轴得让人哭笑不得！”
陈墨推了推眼镜，脸上也浮现出怀念的笑意，显然知道沈星河要说什么。林茜虽然依旧坐得笔直，但眼神里也掠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大概……在阿泽八九岁的时候吧？”沈星河换了个开头，努力回忆，“那会儿我们几个家庭聚会，去郊区的一个度假村，那边有个挺大的天然湖。”
江泽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身体微微前倾。
“那时候阿泽不是刚学完一些基础物理和生物吗？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自然现象。”沈星河接着说，“那天下午，他看到湖边有很多蜻蜓点水，就是那种尾巴轻轻碰一下水面又飞走的样子。”
莫君泽已经别开了视线，望向窗外，只留给众人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仿佛事不关己。
“他就跑去问大人，蜻蜓为什么要点水。大人们随口告诉他，那是蜻蜓在产卵，把卵产在水里。”沈星河绘声绘色，“结果我们这位小科学家，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蹲在湖边看了好久，然后忽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跟我们宣布：‘蜻蜓这种产卵方式效率太低，而且卵容易被鱼吃掉，应该改进。’”
“改进？”江泽遇忍不住重复，眼睛微微睁大。改进蜻蜓的产卵方式？
“对！改进！”沈星河憋着笑，“他说，既然卵需要在水里孵化，但暴露在水面有风险，那么最好的办法是给卵做一个‘防水但透氧’的容器，沉到水底固定位置，这样既安全又能集中孵化。”
陈墨在一旁温和地补充：“他从度假村的杂物间里找到了几个废弃的小塑料瓶和一大卷防水胶带。”
林茜简短地总结：“行动力很强。”
“何止是强！”沈星河拍手，“他当时就拉着我给他打下手——美其名曰‘助理’。我们用小刀在塑料瓶上戳了很多他认为‘足够透气’的小孔，然后用胶带把瓶口封死，只留一个小缝隙。接着，他居然试图用一个小网兜去捞正在点水的蜻蜓！”
想象着八九岁的莫君泽，板着一张小脸，严肃地指挥比他还大的沈星河，用自制的、布满小孔的“蜻蜓卵保育瓶”去捕捉蜻蜓，江泽遇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向上翘。
“捞到了吗？”他问。
“没捞到几只，都吓飞了。”沈星河摊手，“阿泽当时可沮丧了，认为是我动作太慢。后来他改变策略，决定‘收集现成的卵’。”说到这里，沈星河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混合着敬佩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收集？”江泽遇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找了个小勺子，”沈星河深吸一口气，“就蹲在湖边，试图在蜻蜓尾巴点过水的那一瞬间，用勺子去舀那一点点水，因为他认为水里肯定有刚刚产下的卵。”
江泽遇：“……”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
陈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非常专注，一蹲就是半个多小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姿势标准得像个小雕塑。”
“结果呢？”江泽遇已经能猜到结局，但还是想问。
“结果？”沈星河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结果就是他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起身的时候没站稳，一头栽进了湖边的浅水里！虽然不是深水区，但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挂着水草！手里那个宝贝‘保育瓶’也掉水里找不到了！”
“噗——” 江泽遇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但肩膀不停抖动。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总是力求完美、一丝不苟的小莫君泽，顶着一头湿发和水草，浑身滴着水，狼狈却可能依旧强装镇定的模样。这和他现在清冷矜贵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莫君泽终于转过头，瞥了笑得东倒西歪的沈星河一眼，语气毫无波澜：“那是为了验证水生昆虫卵的附着介质猜想。方法欠妥，但方向没错。”
“对对对，方向没错！”沈星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就是方法太有创意了！后来度假村的工作人员看到孩子掉水里了，慌慌张张跑过来把他捞起来。林阿姨又好气又心疼，赶紧带他去换衣服。阿泽一边打喷嚏，还一边跟他妈妈强调蜻蜓现有繁殖方式的‘生物学缺陷’呢！”
林茜在一旁淡淡补刀：“听说回去后还写了一份《关于提升蜻蜓目昆虫繁殖效率的初步构想》的手写报告，虽然字迹被水泡得有点模糊。”
“哈哈哈哈！”沈星河彻底笑倒在沙发上，“那份报告我还偷偷看过！里面画了改良后的‘卵囊’设计图，还有各种箭头和说明，可专业了！就是最后结论是‘需进一步捕捉活体蜻蜓进行实验，但鉴于监护人反对及现有技术条件限制，项目暂缓’。”
江泽遇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他看向莫君泽。对方虽然表情依旧平淡，但耳根后面那一片淡淡的粉色却出卖了他。江泽遇忽然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个执着于自己奇怪课题、摔进水里还不忘理论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个清冷优秀的少年，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那些稚气的“蠢事”，非但没有损毁莫君泽的形象，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真实、可爱，充满了令人心动的生命力。
“还有吗？”江泽遇眼睛亮晶晶地追问，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听这些故事。
“有啊！怎么没有！”沈星河如数家珍，“还有一次，他试图用数学公式计算狗从多高的地方跳下来不会受伤，然后为了验证，偷偷把他家狗从不同高度的柜子上……”
“沈星河。”莫君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凉意。
沈星河立刻识趣地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给小江同学留点神秘感！再说下去，阿泽真的要灭口了！”
陈墨微笑着打圆场：“其实阿泽小时候只是求知欲特别旺盛，做事又格外认真而已。”
林茜点头：“比某些只会把颜料当果酱吃的人强。”
沈星河：“……小茜，扎心了！”
众人又笑作一团。窗外的阳光更加西斜，将工作室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空气里充满了咖啡香、淡淡的颜料味，以及温暖的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