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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星际帝国ABO世界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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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 444 年
那晚之前,曜已经连续七天没合眼。
极昼殿的水晶穹顶被调成“永昼”模式,亿万束冷光汇成一轮不落的太阳,照得他眼底血丝像碎裂的星图。
皇帝在北境巡阅,政务堆成山——
星舰预算、关税改线、贵族院弹劾草案……
内阁老臣轮番逼他表态,每人手里都握着半份诏书、半份兵符,像把钝刀架在他脖子上,来回拉锯。
母后寄来密函,只有一句:
「务必稳住你的Alpha姿态。」
烫金纹章压在最下角,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提醒他:
若敢示弱,连血都要被蒸干。
他像被推到悬崖边的太阳——
光越炽,影越黑;
照得别人睁不开眼,也照得自己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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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火索很小:议事厅外,一名Alpha贵族故意释放挑衅级信息素。
那缕龙涎混着白兰地,像一条被烈酒浸过的鞭子,啪地甩在面色难堪的王子鼻尖。
空气瞬间成了斗兽场。
长廊灯火被信息素压得发颤,黄铜壁灯发出高频嗡鸣,仿佛随时会炸裂。
曜尚未开口,胸腔里的兽已先一步竖瞳。
药剂强行镇出的裂缝,此刻被这一鞭抽得全线迸开。
“殿下脸色欠佳,可是旧疾未愈?”
“听闻储君近日信息素不稳,需不需要……临时退位静养?”
七嘴八舌,音色各异,却同样带着Alpha特有的低频共振,像七把钝刀轮番刮他的耳骨。
他们围成半月,肩膀有意无意地封住去路,袖口溢出的气味结成黏稠的网:龙涎、白兰地、硝烟、马汗……
每一缕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不过是个被药灌出来的假Alpha。”
曜抬眼,紫眸因血液倒灌而泛出一圈暗红,像雪原上被擦亮的火石。
他不能退,也不能释放
——母后警告过:任何外泄的紊乱,都会成为废储的折子。
于是他把指甲掐进昨夜才结痂的掌痕,用疼痛给自己套上一层更薄的壳;
唇线仍维持着教科书般的十五度,一一颔首,甚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动作优雅得像在舞会邀人,而不是被一群Alpha的恶意气味钉在长廊墙壁。
等那半圆人墙不情不愿地让开缝,他迈步的速度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像踩着刀尖走钢丝,直到拐角处才骤然加速。
长廊尽头的雕花双门一合上,玫瑰火便轰然窜上心口。
他抬手扯松领带,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金属领针被甩出去,撞在墙上发出“叮”一声脆响,像替他把无法当众爆发的怒意砸成碎屑。
信息素在血管里横冲直撞,黑白玫瑰的荆棘从骨缝疯长,一路割开昨夜才勉强愈合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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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侧塔常年零下十度,人工雪原把月光冻成碎银,铺在窗棂外,像一层不会融化的霜。
澈伏在案前,指节被冷气啃得微红,却仍稳稳地记录最后一组数据。
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是这片雪原里唯一活着的节拍。
墙壁渗出的寒意像个透明罩子,将他与外界一并关入静默。
——“砰!”
铰链一声垂死惨叫,锁舌崩飞,重重砸在地面上,火星四溅。
滚烫的粉玫瑰香随之灌进来,甜得发苦,像一整片蜜腺被连根拔起、捣碎、再泼进零下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凝成带着倒刺的雾。
澈没抬头,先把笔尖稳稳插回笔帽。
门口,曜站着。
金发汗湿成缕,贴在苍白额角;紫瞳缩成细线,像被强光逼到极限的猫。
指节因过度握拳而泛出青白,血顺着旧痂渗出,却在高温里蒸成淡红雾。
曜没说话,只抬手——
厚重的《帝国法典》被甩出去,书脊铜扣划破空气,撞碎吊挂温室的玻璃;
“哗啦”一声,培养皿里的夜光藻倾泻落地,幽蓝的光点像碎星,在冷白的地砖上挣扎闪烁。
玫瑰香跟着玻璃渣一起炸开,刺得澈耳膜生疼。
那不是引诱,是求救
——带血的花苞在胸腔里疯长,找不到出口,只能撞碎所有能撞碎的边界。
澈身上还沾着消毒水味,袖口残留深海盐汽。
他没说话,抬手把宿舍灯光调到最暗,
任由玫瑰火在黑暗里燃烧。
深海鱼的生存本能:先退潮,再迎浪。
三步距离,曜却像隔着暴风圈看他,声音嘶哑:
“……滚出去。”
澈站在原地,任碎星般的夜光藻在脚边熄灭。
黑暗里,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把实验记录本轻轻合上,像合上一扇通往安全地带的门。
然后,他抬起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手无寸铁,也无意镇压。
“殿下,”
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却稳得像深海暗流,
“我滚不了——这是我的房间,而且外面零下十度,我会冻僵。”
说话间,他慢条斯理解开左腕的一粒黑曜石袖扣。
“咔哒。”
袖扣落地,敲出极轻一声脆响,像法官落槌,也像深海潜艇关闭最后一道水密门。
下一秒,雪松般的信息素涌出——
无色、无味、无声,却带着万米水压的密度,一层层覆盖玫瑰火。
玫瑰不愿被淹没。
曜抬眸,眼底那圈暗红瞬间扩成风暴眼——精神力裹着信息素一起炸开,无形却炽亮的冲击波横扫房间。
“砰!”
床头古董钟的玻璃面先是龟裂,继而“咔嚓”一声碎成白雾,铜制指针被震得跳齿,永远停在
01:47
——时间被强行按下暂停键,像是专属于他的失控刻度。
碎玻璃溅到澈的脚边,在冷色地砖上闪成点点寒星。
雪松墙被冲得凹陷,却未崩塌,只是被迫后退半尺,给玫瑰让出燃烧的空间。
曜被逼到角落,背脊抵着墙,胸口剧烈起伏。
他咧嘴,露出还沾着奶的獠牙,声音嘶哑却亮着火星:
“连你也想控制我?”
一句话,像幼豹在绝境里发出的第一声咆哮——
稚音未褪,杀意已显。
玫瑰刺顺着他的尾音疯长,反刺向雪松的根部,
不是宣战,是求救带上了倒钩:
要么一起焚,要么一起活。
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精神力像暗潮无声地顶着玫瑰风暴,一寸不让。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而稳,仿佛深海在日下吐出的第一个气泡:
“我只想让你不疼。”
这句话像一根浸了水的细线,精准地勒住曜心脏最软的地方——
越温柔,越收紧。
疼得他更暴躁。
“那就让我晕!”
他抄起口袋里的镇静剂空管,朝澈脚边狠狠砸去——
“砰!”
玻璃碎溅,一枚尖锐的碎片划过澈颈侧,血珠滚进领口,像深海里突然浮起的第一缕红藻,在冷白皮肤上烙下一道细色。
雪松味因此混进一丝腥甜,却更冷静。
澈抬手,掌心向下,做出“压制”手势——
Alpha信息素瞬间拔高,像整片海垂直立起,化作一面万吨水墙,对着失控的玫瑰当头拍下。
“轰——”
无形的浪砸在地面,零下四十度的盐度瞬间封住火焰最旺的芯。
玫瑰火发出“嗤”的哀鸣,花瓣边缘结出细小的冰晶,被压得几乎贴地,却仍不肯低头,在缝隙里挣扎跳动,像被踩灭的篝火余星。
曜膝盖一软,跪在地毯上,手指还死死揪住自己领口,指节青白;
金发垂下来,遮住了那双因充血而泛红的紫瞳。
澈走过去,蹲下,伸手覆在对方后颈——
那是黑豹最脆弱的脊椎,也是玫瑰最柔软的花萼。
掌心贴上的一瞬,雪松味顺着指缝渗入,像给失控的电路接上地线。
“呼吸跟我同步。”
他低声数拍,声音比先前更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稳:
“一……”
玫瑰火被压回皮下一寸。
“二……”
不住颤抖的肩线停下。
“三……”
指节终于松开,布料在领口皱成潮湿的褶。
第四下,玫瑰香彻底贴地,像潮水退后裸露的湿沙,只剩细微的颤抖。
第五下,曜终于抬眼。
紫瞳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却第一次露出近似求助的光——
像雪原上被冻裂的湖面,终于映出天空的倒影。
“别再拿针扎我……好疼。”
声音哑得几乎散在空气里,却带着倒刺,一出口就勾住澈的呼吸。
澈没回答,只把人打横抱起。
铁架床发出轻微吱呀,像深海浮冰相撞,又像远处灯塔的门轴,为迷航者开启一条缝。
他从冷藏匣取出新镇静剂,弹掉针帽,却在推药前停住——
玫瑰香太甜,甜得他想起培养舱里那条被反复抽盐度的鱼;
想起自己学会用鳃呼吸甜的那一刻,想起也曾有人把针尖对准他的鳃盖,说“这是为你好”。
手指一转,他把针剂丢回盘,低头解开自己衬衣前两颗扣,让雪松更直接地裹住对方。
曜微怔,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角,指节泛白,像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又像抓住一根可能随时折断的桅杆。
澈侧身躺下,手臂环过对方肩背,掌心轻拍——
节奏像《深海摇篮》,40 Hz,研究所里最安全的镇静频率;
每一下都落在心跳的间隙,把紊乱的火焰一点点压回血管深处。
玫瑰火渐渐收拢,只剩一点甜腻窝在两人交叠的领口,像不肯熄灭的烛芯,却被海水温柔地包住最后一粒火星。
曜的呼吸从 28 次/分降到 20,再降到 16。
他像被潮水推回岸边的幼豹,湿漉漉地蜷缩进唯一温暖的阴影,耳尖仍微微发颤,却不再竖毛。
澈低头,看见那颗金发脑袋在自己颈侧蹭了蹭,像确认体温,又像确认归属。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以后再失控,可以来找我。”
不是命令,不是承诺,更像把深海的门留一条缝——
只要猫肯回头,就能循着潮声找到岸。
曜没回答,只是手指更紧地攥住他衬衣,指节因用力发白:
那是黑豹第一次把獠牙收进人类掌心,
也是玫瑰第一次主动把刺藏进花萼,
不再伤人,只留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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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月下相拥着入眠。
身下的那张单人床很窄,窄得像是被世界裁下的最后一隅,却又刚好盛得下两具呼吸。
玫瑰香与雪松味交叠,在暗处缠绕成新的洋流;体温把床单烘出潮盐,像悄悄涨落的潮汐。
床头边,那枚指针永远停在 01:47 的裂钟,亲眼见证了第一朵玫瑰自愿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