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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窥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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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室的仓惶逃离之后，江熠把自己缩进了更坚硬的壳里。
那短暂片刻的暖意和默契，被那一声突兀的快门声彻底击碎，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无所适从的羞耻。他不敢想象那张照片如果真的有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又会引发怎样的流言蜚语。他和薄晏川，本就是云泥之别，任何不必要的牵扯，对薄晏川而言都是一种玷污和麻烦。
他开始更加严格地执行“躲避政策”。不再去校外的自习室，不再经过薄晏川可能出现的球场，甚至调整了放学路线，只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任何可能碰面的机会。
然而，校园就那么大，完全避开一个风云人物几乎是不可能的。
偶尔不可避免的擦肩而过，江熠总是将头埋得极低，脚步匆匆，恨不得化作一缕青烟立刻消散。他能感觉到薄晏川的目光有时会落在他背上，那目光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他无法解读的复杂意味，让他如芒在背，更加慌乱。
薄晏川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这变本加厉的躲避。几次之后，他不再试图用目光捕捉他，也不再制造任何形式的“偶遇”。他恢复了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淡漠状态。
这本该让江熠松一口气，但奇怪的是，心底某个角落却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鄙夷的失落。他很快将这丝情绪狠狠压了下去，告诫自己：这才是正确的、应有的距离。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因为那管藏在枕头下的药膏，和那些短暂交汇的目光与短暂的默契，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时不时刺一下他，提醒着他那些不该有的妄念和随之而来的恐慌。
然而，江熠并不知道，那双他极力躲避的眼睛，并未真正停止对他的关注。只是方式变得更加隐秘，更加……不动声色。
薄晏川依然会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瘦削沉默的身影。他会注意到江熠今天似乎比昨天更清瘦了一些，校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会注意到他走路时某个瞬间几不可查的凝滞，像是某个旧伤又被牵扯到；会注意到他午餐时间依旧躲在那个僻静角落，啃着干硬的食物，脖颈低垂，露出一段脆弱而易折的弧度。
这种关注，变成了一种沉默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习惯。像观察一只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生存的小动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怜惜和……烦躁。
他烦躁于江熠的躲避，烦躁于那些明显存在的伤痕和痛苦，更烦躁于自己这种莫名所以、无法控制的注意力。
他试着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和竞赛中，试图用忙碌填充那些不由自主飘远的思绪。但效果甚微。那个苍白、沉默、带着一身伤痕和秘密的身影，总在他思维的间隙悄然浮现。
周五的化学实验课，两人分在了同一间实验室，不同的组。
实验进行到一半，需要用到放在高处储物柜的浓硫酸。老师让个子高的同学去取。
薄晏川自然被同组人推举出来。他走到储物柜前，垫脚去拿放在最上层的那瓶硫酸。
就在他拿到瓶子，准备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斜后方靠窗实验台前的江熠。
江熠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滴管吸取试剂。因为动作，他挽起的校服袖子微微下滑了一小截。
就是那一小截露出的手腕内侧，一抹突兀的、深紫色的淤痕，猛地撞入了薄晏川的视线！
那淤痕颜色很深，形状不规则，明显是近期才造成的，绝非不小心磕碰所能解释！
薄晏川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硫酸瓶差点滑脱！幸好他反应极快，迅速握稳，但几滴腐蚀性极强的液体还是溅了出来，落在实验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响，冒出白烟。
“薄晏川！小心！”同组的同学惊呼出声。
周围的视线瞬间都被吸引过来。
薄晏川却恍若未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还在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抹深紫色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血液逆流般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江熠！
江熠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抬起头，恰好对上薄晏川那双骤然变得冰冷、锐利、甚至带着隐隐怒火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顺着薄晏川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
当看到那抹不小心露出来的淤痕时，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拉下袖子，慌乱地低下头，整个人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薄晏川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实验室里弥漫开来的刺鼻酸味和他心头的无名火交织在一起，烧得他几乎失控。
他想立刻冲过去，抓住那个总是缩起来的人，掀开他的袖子，看清楚那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质问，想咆哮！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翻腾的情绪，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将硫酸瓶稳稳地放在实验台上，对赶过来的老师低声说了句：“抱歉，手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没有太多波澜，只有紧抿的嘴唇和那双深处依旧翻滚着骇浪的眼眸，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接下来的半节课，薄晏川周身都笼罩在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中。他沉默而高效地完成了剩下的实验步骤，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冰冷的力度。
他的目光不再看向江熠的方向，但实验室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如坐针毡的江熠，都能感觉到那股无形却迫人的压力。
江熠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薄晏川看到了，而且……很生气。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觉得他麻烦？还是因为……别的？
他不敢想，也无力去想。只觉得浑身冰冷，那抹淤痕所在的地方，仿佛被薄晏川的目光灼烧般刺痛。
下课铃响，江熠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了实验室，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薄晏川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看着江熠仓惶逃离的背影，目光深沉如夜。
他放学回家后，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对着那头低声吩咐了几句，声音冷静而不容置疑。
“帮我查个人……对，重点是他家里的情况……还有，最近是否有什么异常……尽快给我消息。”
挂了电话，他看向窗外，回忆冲撞。仿佛自己仍站在教室窗前，正默不作声、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熠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