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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本加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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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温暖，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迎接江熠的，是林婉清劈头盖脸的谩骂和一个飞掷过来的搪瓷杯。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杯子砸在身后的门框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茶叶和水渍溅湿了他的裤脚。
“你还知道回来？！死外面算了！让你买点东西磨磨蹭蹭，你干嘛去了？是不是去打扰晏川了？啊？！”林婉清双手叉腰，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我告诉你江熠，别以为你是林熙然那个贱人的外甥，就觉得半只脚已经踏入薄家了！人家晏川是天上的云，你就是地底的泥！你给我提鞋都不配，给薄晏川提只会脏了他！再让我发现你往他跟前凑，我打断你的腿！”
江熠低着头，沉默地换鞋，把淋湿的外套挂好，对母亲的咒骂充耳不闻，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这种麻木的沉默却更加激怒了林婉清。
她猛地冲上来，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江熠胳膊上昨天被打出的淤青里。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哑巴了？！你个废物！赔钱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她一边骂，一边用力拧着那块伤处，钻心的疼痛让江熠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色更加苍白。
但他依旧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
反抗只会招来更疯狂的殴打和更长久的折磨。他早已学会用沉默和顺从包裹自己，将所有的痛苦和恨意死死压进心底最深处，任由它们发酵、灼烧。
晚饭是冰冷的剩饭和一小碟咸菜。父亲依旧喝得醉醺醺的，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工作和生活，偶尔看向江熠的眼神也充满了嫌恶，仿佛他是这个家所有不幸的根源。
江熠快速扒完碗里那点冰冷的食物，如同完成一项任务，然后低声说了句“我去写作业”，便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那个狭小冰冷的房间。
想找出那张被薄晏川看过、讲解过的数学卷子，才发现落在了图书馆。他正打算回想演算过的陌生公式和步骤的，图书馆里那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薄晏川清晰冷静的声音，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的样子，还有那杯……他一口都没能喝上的、温暖的热咖啡。
一丝微弱的暖意试图冲破内心的冰层，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冷和现实压了下去。
他不能沉溺于那片刻的虚幻。那是偷来的，是不属于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这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拼命学习。
然而，落下的实在太多了。薄晏川讲的那一点基础，如同在浩瀚的沙漠里滴下的一滴水，转眼就被遗忘和困惑蒸发。他翻开别的习题，依然如同看天书，注意力因为身体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难以集中。
第二天在学校，江熠更加沉默。他利用一切碎片时间试图消化昨天薄晏川讲的那一点点内容，但收效甚微。午餐时间，他依旧躲在那处僻静的墙角，啃着干硬的馒头，就着冷水咽下。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笼罩了他。
江熠警觉地抬头，看到薄晏川站在面前，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手里却拿着一个学校超市常见的透明塑料面包包装袋，里面是一个看起来松软可口的海苔肉松面包，还有一盒牛奶。
薄晏川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东西递到他面前，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这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江熠愣住了，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
“多买了一份。”薄晏川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解释得干巴巴的，甚至有点生硬，“吃不完。”
江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酸又胀。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薄晏川那样的人，怎么会“多买”一份午餐？这分明是……故意的。
一种巨大的羞愧和难堪涌上来。他在薄晏川眼里，果然已经可怜到需要施舍食物的地步了吗？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想说“不用了，谢谢”，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看着那个面包，胃里因为长期饥饿而泛起的酸水诚实地提醒着他身体的需求。而且……这是薄晏川给的。
最终，那点卑微的渴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想要抓住这点温暖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施舍”，声音细若蚊蚋：“……谢谢。”
薄晏川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没再多停留一秒，转身离开了，仿佛只是随手丢掉了一件多余的物品。
江熠捧着那个面包和牛奶，在原地站了很久。面包的温热透过塑料袋传递到掌心，那点温度却烫得他眼睛发酸。
他最终没有吃掉它，而是小心地藏进了书包最里层。他舍不得吃，也……吃不下。这份好意像是一面镜子，照得他更加自惭形秽。
然而，这无声的援助并没有改善他的处境，反而带来了新的风暴。
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同学看到了这一幕，风言风语很快传到了林婉清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江熠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比昨天更可怕的低气压。
林婉清的眼睛里闪烁着嫉恨到极致的疯狂光芒，她甚至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问道：“听说……晏川，今天给你送吃的了？”
江熠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怎么？家里饿着你了？让你出去丢人现眼，像个要饭的一样讨人家吃剩的东西？！”她的声音猛地拔高，抄起墙角的扫帚，没头没脑地就朝江熠抽过来，“我让你吃！我让你犯贱！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对你好点，你就能攀上高枝了？！我告诉你，做梦！你只配活在下水道，永远不见天日！”
扫帚杆带着风声狠狠落在背上、手臂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狠戾。江熠蜷缩在地上，咬着牙承受着，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
他只是在一片混乱的痛楚中，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能接受薄晏川的任何东西。每一次接受，都会变成抽打在自己身上的鞭子。
同时，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他必须告诉母亲真相！告诉她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也许这样，她就能停止这无休止的恨意和虐待？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在一次毒打的间隙，他抱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声：“妈！我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亲生的！薄晏川他不是！你认错人了！”
回应他的，是林婉清更加癫狂的嘲笑和更重的殴打。
“疯了！真是疯了！还敢胡说八道！连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想当我儿子？你也配？！”
她根本不信。一个字都不信。只当他是为了讨好薄晏川或者逃避惩罚而编造的荒唐谎言。
江熠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终于彻底熄灭了。
求助无门，坦白无用。他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尽的循环里，每一次试图挣扎，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而另一边，薄晏川发现，第二天，那个总是“故意偶遇”他，偷偷看他的、畏缩的身影，开始刻意地躲避他了。甚至在他试图再次递过去一瓶水时，江熠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两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拒绝，仿佛他递过来的是毒药。
薄晏川举着水瓶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江熠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深深蹙起。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