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N|被将一军 ...
-
邹则源站在黑漆漆的楼梯间里,疲倦地倚靠在墙面上,周身烟雾缭绕,指尖的火星忽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手机,屏幕闪着莹莹微光。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电话那头管家的声音叫亮,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您说。”
“去查赵嫀的社会关系,往来密切的人员。还有,她从去年九月到现在的所有通话记录,银行流水,全部整理出来给我。”
“从去年九月到现在时间太长了,而且涉及个人隐私,需要周转多方,需要的时间会很长。”管家听出他语气的急迫,顿了一下说,“要不然还是请邹董他们出面,这样调查起来也会快一些。”
“不用。你查你的。”邹则源一口回绝。
管家领命下去。
邹则源盯着深沉的夜色出神,晚上起了风,窗外的树木枝影婆娑。
还不到邹家出面的时候,现在让邹家这样体量的势力下场完全是大材小用,况且敌在暗我在明,邹家下场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惊动赵嫀背后的人。
也不能光在这干等着,得适当示弱营造虚假氛围,降低那边的警惕性。
邹则源将烟头掐灭,又摸出手机,给赵嫀发去消息。
Y:我这边权限可能会下得很慢,你先在系统内部那边看看能不能找人通融一下。
她回得很快:好。
今天晚上的大夜班还算顺利,邹则源早上十点到点下班,叫了个代驾把他送回家。
吴即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刷短视频,见他回来只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自上次把他扭送到医院去做了一系列检查以后,吴即就同他疏远了,只维持着表面上的情谊。
时至今日,两人的冷战已经进入白热化。
而邹则源已经连着通宵了两天,高强度的坐诊查房值班,又碰上赵嫀那档糟心事,现在实在是身心俱疲,没精力再计较吴即的态度问题,也只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就打算上楼休息。
“你什么时候打算放我回家?”吴即从手机上抬眼叫住将要上楼的邹则源。
邹则源闻言蹙眉,又强撑着打起精神侧身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你要回哪个家?”
吴即淡然反问:“我爸和许姨不是结婚了吗?我家在那里应该才对吧?”
邹则源本就差的脸色闻言更是雪上加霜。
“吴升平在住院。许润也在医院陪许询宁。你家没人,你就老老实实在我这里待着。”他强压着怒气,嗓音沙哑而又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吴即没见过他这样高压威逼的模样,也不由得一愣。
管家见状也吓了一跳,如果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吴即,估计此刻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他赶忙阔步到沙发边伸手拽了拽吴即,紧蹙着眉俯首看着吴即,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再说。
既然已经开口了,那硬着头皮也得说完。他要探探邹则源这样到底是因为吴升平还是许家。
吴即对他递来的眼色视而不见,又问:“过几天是不是要去医院看我爸了?”
邹则源“嗯”了一声。
管家以为他见好就收,紧绷的精神也稍稍松懈下来。
“那我看完我爸可以顺便去探望一下许询……唔唔唔……”
简直是自寻死路!管家面上的表情难得有波澜,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吴即的嘴。
答案不言而喻。
吴即挣扎着伸手去扒管家的手。
但为时已晚,不必他说完,邹则源已经听清那两个音节。
吴即顿时收到一记凌厉的眼刀,清脆而急促的脚步声转而就逼近到吴即跟前。
他一抬头正对上邹则源俯首看他的眼睛。
邹则源鲜少这样盛气凌人地同他冷脸,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刺骨的寒意从他冷峻的眼神流露向下裹挟住他。
吴即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俩不在一个医院,你也没必要见他。”邹则源在他身上耗尽仅剩的耐心,算是平静地同他说完。
说完邹则源就转身往楼梯口走,刚到上到一半。邹则源又蓦然转身,面色阴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下了最后通牒,“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许家他们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整个别墅静得仿佛又只剩下邹则源一个人,等听到二楼传来一道落锁声,在客厅里一坐一立的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也退出客厅。
周遭一片死寂,他的余威仍在,吴即心有余悸地紧紧捏着手机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按亮屏幕,小心翼翼地将刚才打开掩人耳目的滚动播放短视频的界面切换至一个搜索引擎的界面。
他点开搜索栏,上方赫然列着两排清一色关于吴升平的搜索记录。
之前一直以为是吴升平拿捏自己是因为和吴望生了龃龉,但是不管他怎么搜吴望和吴升平还是自己和吴升平的关联词条都收获甚少。
所以他刚才才顶着惹怒邹则源的风险去试探其他的可能性。
许润吴升平。
吴即在搜索栏里犹豫地输下这两个名字。
随即关联出数十页与之有关的报道。
吴即一条条翻过去,大都是猜测两人之间的感情状况和倘若离婚以后的财产分割。
刚才听邹则源说两家并不在一个医院,就猜到两人之间可能出了问题。只是吴即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已经到了要离婚分割财产的地步。
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副歪锅烂灶,还生了一个集两人之大成的许询宁。吴即还以为他们能这样狼狈为奸地白头偕老。
但是为什么呢?
吴即试着追因。
一条醒目的标题突然攫住吴即的视线。
“升平集团面临巨额资产减计,昔日恩爱夫妻或将反目成仇。”
吴即点进去看了看,大概就是吴升平前几年力排众议,高价收购一家公司,在收购之后才发现重大的财务问题,计提了天价的资产减计。股价暴跌,一时波及许家,吴升平经董事会集体决议辞去董事长一职,自此集团改朝换代由长子吴望掌舵。
吴即又转头搜了一下此后两人的状况,频频爆出两人感情不和就算了,就连两家公司都开始明面上地竞争。
只是道听途说,吴即并不敢完全确信,还是得从吴升平口中套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反正后几天就有一个机会。
吴即定期就要去吴升平所处的那家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检测报告一出就会直接送到顶楼的吴升平手里,中间不会经手任何人,连赵峥都无权代为转交。
检测报告仅此一份,待管理层收到吴升平的指令之后,就会销毁当期检查的所有存档。
三个人站在门外等吴升平在病房里看检查报告。
吴即站在门口盯着地面出神一言不发。邹则源站在吴即身边,抱着手臂斜斜地倚靠在墙面上,低着头淡然处之,将赵峥频频递来打探消息的眼神尽数打回。
“吴总叫您进去。”医生出来,视线锚定在吴即身上。
吴即应了一声,就着医生推开的门缝侧身进入病房。
一来一往客套地对过账后,吴升平暂时可以确认邹则源对他的所作所说和赵峥所看的都别无二致。
吴升平摆手:“行,累了吧,和邹则源一起回去吧。”
“下次做检查我再来看您。”吴即说着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在摸到把手的时候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蓦然转身,“我听说说询宁哥哥也住院了,我想一会儿顺路去看他一眼。”
他几乎是强忍着恶心才从喉咙里挤出那几个字。
吴升平闻言陡然警惕起来,抓着窗边的护栏撑起上半身,声音喑哑审视着他:“谁和你提他的?”
“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说您刚住院,他也住院了。”吴即对答如流。
“他们不在这家医院。”吴升平淡漠地扫他一眼,怀疑逐渐消退下去,又靠回床头放着的软枕上,语气疏离,“他的病有许家的人看着,不用你多管闲事。”
还真是泾渭分明。
吴即“嗯”了一声,转身推门离开,随同邹则源一齐乘车原路返回别墅。
车行至别墅门口,管家迎到车前开门接人,颔首同邹则源说晚饭还在筹备。
“那我先回房间。”吴即瞥向邹则源。
邹则源点头应允。
上了二楼,待转过转角时,吴即趁着侧身垂眸扫了一眼身后,又停顿墙后屏息凝神地听了一会儿。确认邹则源还在楼下并未跟上来,随即才大步流星朝着自己房间过去。
他匆匆拉开门合上,刚准备去桌前找纸笔,才跨出一两步就又突然顿在原地。
不行。
吴即摸出手机,刚亮屏就又被吴即按灭,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赵峥警告他卡上有定位的事情。
很难保证吴升平只安装了定位器。
纸笔很容易留下把柄,手机又会留下痕迹。
吴即站在房间里又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浴室那边。
邹则源再丧心病狂也不能在浴室里安摄像头吧。
浴室水声阵阵,雾气蒸腾,花洒下面和浴缸里都空无一人。
吴即衣着整齐,静静地靠在浴室门边。
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从精神病院走到这里的。
玻璃门面上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吴即抬手,指尖划破那一整面雾。
一切的转机都是在邹则源接手他以后。
不对,在邹则源介入之前,先是那个到访的陌生人。
吴升平第一次委托别人插手他的事。
然后是邹则源得到吴升平许可拿到监护人变更的证明,从而顺利拿到病历出院。
但是在那之前,是许润突然的到访。
而他印象里贺文成似乎说过,两人曾在广州的医院待过一段时间,而后才转来北京这个精神病院。
那转院的契机,又是什么?
吴即盯着玻璃门面上未知的原因沉思,他摸出手机去搜去年关于吴升平的报道。
页面加载了一会儿,跳转出结果。
第一条莫名其妙地关联到关于一场深夜飙车造成车祸的报道。
吴即点进去逐字逐句地看了看内容。
报道通篇都没提到人名,只说暗戳戳地提了一嘴肇事者是京城某女星和某商业巨擘的儿子。
既然关联在吴升平底下,吴即也大概猜到那人是谁。
评论区讨论得热火朝天,吴即往下翻试图求证。
「不说都知道是谁。」
「这么严重的事故,热度怎么这么低?」
「太子爷背后的资本又发力了呗……」
「求解……谁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可兴说……」
「那我来说!区区小号炸了就炸了!就是许润她儿子!」
「好勇,这次还让报道出来了,之前一家四口三条人命的事现在搜都搜不到了。」
……
应该就是许询宁。
吴即退出报道,视线划过底下的时间。
是在去年的冬天。
吴即依稀记得自己也是在冬天到的北京。
他皱眉,又点进报道,翻到警情通报那张图片,找到出事的那条道路名称,对照着输进导航的检索栏里。
公路紧接着就是一段高速,地图刚加载出来,吴即却蓦然僵在原地,缓了半晌,指尖才不可置信将又往旁边拨动了一下。
下了那条高速,旁边显示出依稀几个建筑物,赫然跳出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那是吴即之前待的那家精神病院。
许询宁是直奔着他来的。
看来之前那个造访的陌生人也大概率是他了。
吴即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三次变动前后的细节,试图找出是否还有遗漏。
盘算好几遍,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吴即将注意力又放回面前玻璃门凌乱的字迹上。
而每一次转折的起因都摆明了指向同一点……
许家。